飄天文學 > 斫宋 >第五章 我有一壺酒,當值十萬錢(上)
    婦人將肉夾饃放在懷中暖之,一面等着那泡麪軟化。

    她並不問那麪餅的來由與熱水衝一下就可食的道理,又顯出一段教養。

    兩個孩子無聲催促得緊,婦人慈和教道:“莫急,冷的喫些要去瞧大夫,稍稍暖些再喫。”

    李寇瞧着奇怪,不由問道:“何不火上烤之?很快便可加熱。”

    婦人笑道:“小兒女急切,應當防止喫得快燙着的。”

    小兒女急切,應當防止喫得快燙着的!

    李寇心中又是一陣劇痛。

    那一對小兒女有母親百般照顧着,當真是天真爛漫可愛至極,可我這穿越了千年時空的人,以後想要聽父親母親一聲責怪一句提醒,又要找誰求這機會去呢?

    父母老了要有人細心照顧着,天冷了要提醒加衣服,早晚要給做點軟和的飯菜,雖然這些事情小妹和小弟一定也能做好,可是……

    李寇緊咬着牙關忍住胸中澎湃的情緒,只是他怎麼也忍不住兩行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火盆裏的火越發旺盛了,李寇感受到身體暖意越來越盛。

    可他的一顆心卻猶如不可遏制墜入無盡的冰山深洞。

    片刻間,泡麪已經泡好,朱文一家圍着火盆,一大口面,一大口湯,竟喫得熱汗淋漓。

    李寇別過頭搵一把淚,眼見着人家快活他心中也歡喜一些。

    忽的河堤上有人奇道:“甚麼喫食這般香?”

    泡麪的味道對於飢腸轆轆的人來說的確是一道美味。

    李寇往河堤上看一眼,又想到泡麪的神仙配置。

    “添些這個。”李寇一口飲盡熱水,將幾包榨菜擠出來放進去,又剝開幾根火腿腸放在碗裏遞過去。

    朱文看了一眼,試着嘗一口,不料初嘗泡麪,那醬料裏的辣椒嗆到他,一時劇烈咳起來,只是那手穩穩端着泡麪,點滴湯水也沒有灑出來。

    河堤上跳下來個人,又揚聲問句“何物這般香”。

    有閒漢忙起身,笑嘻嘻叫一聲“張大戶”。

    那張大戶問道:“有什麼美味這般香?”

    閒漢手指火盆這廂連忙叫道:“必是朱文家找了甚麼好喫的。”

    那張大戶拔步跑過來,火盆邊正要看,朱文一家忙往後退,朱文放下泡麪碗,又把那塑料叉子在嘴裏抿一下放在碗上,起身作個長揖口中唱個肥諾,道:“員外有禮,不過鄉下小食,味道香了些,員外要要,待朱某得空回家,問鄉鄰買些,若有,必當多送員外以謝湯、火之恩。”

    他是個精細的人自然不肯叫李寇爲難。

    李寇心道原來是這廝趾高氣昂的送的熱水火盆。

    李寇頗驚奇這張員外有身份的人,竟也爲香味所惑親來查探。

    他倒是知道宋朝一些有錢人的德性,對於喫和玩這些人很不在意身份。

    精算一下,李寇道:“不必,這裏就有。”

    李寇又取兩桶泡麪,這物事他足有七八箱,那小賣鋪裏貨物多是這些便捷喫的貨,足供數村人數月之用,若以兩桶泡麪能打發了這番饋贈熱水火盆的幫助倒也值當得緊。

    張員外湊近火盆一瞧,倒讓李寇瞧出他是個什麼模樣。

    是個四五十歲的體面人,穿着藍色的綢緞棉袍,披着一條不知什麼質地的皮子披肩,中等個頭,倒是富態的緊,鼻尖比別處通紅,看他面有酒氣,滿身有些胭脂的味道,怕不是個酒色財氣都沾的有錢人。

    酒?

    李寇揚眉,他倒發現會議室旁邊的小屋裏有幾箱不算好酒的高度酒。

    那是他回家後村裏那些個人聚餐剩下的。

    屋檐下似乎還有幾百個玻璃瓶?

    有酒瓶,有罐頭瓶。

    那又是村人留下的。

    李寇心下不由一喜:“村裏的可回收垃圾都在村委會後面堆積,那裏頭也有許多可用的。”

    這玻璃瓶不就是一種麼?

    還有那大倉庫裏,別的他已忘了,只記着有蓋玻璃大棚的一堆材料,另似乎村中有人結婚,置辦的家當大都在倉庫寄存,只待新莊子落成才搬過去。

    那倒是些在這時代值錢的物件,只那一堆玻璃瓶就能換不少錢。

    他記得某點某書中說,古代唐宋時期已然有了玻璃,只是色澤很深,而且囿於技術的原因,古代的玻璃做出來的東西只能看不能用,經不住熱水那點高溫。

    ——只是這等物件須找有錢人才是個好買主。

    李寇瞧着張員外,彷佛在看一隻散財童子。

    他和聲問道:“張員外好杯中乾坤?”

    張員外正要抱着一摞泡麪回去,哪裏知曉李寇心中他已是一座小金礦山。

    但他忍不住杯中那亮晶晶、白生生的物什的誘惑。

    “你有好酒?”散財童子抽兩下鼻子,上下打量着看着不是個能做主的李寇,斜醉眼曼聲道。

    李寇並不見笑容,他哪裏懂和氣生財的道理。

    他只知宋代的酒論烈度必不如那幾瓶河套王,縱是果酒只怕也比不得那兩箱不知誰買的銳澳好喝。

    何況,他還有那上百個玻璃瓶子。

    李寇精打細算,只在屋裏找出半瓶河套老窖,細想下剝去商標,只留下個白玻璃瓶子,佯作轉去橋墩後取出,又在那橋墩下藏泡麪一箱,以備再用,遂持那酒瓶,一派護着“家傳寶物”的嘴臉,繞處時雙手緊緊抱着,盯着那張大戶,小心啓了硬塑料瓶塞,湊近了讓他聞上一聞。

    張大戶只湊近一瞧,先看中了那酒瓶。

    “模樣雖庸俗了些,倒是剔透得緊,算是一件寶物。”張大戶先誇讚。

    那酒瓶只是個尋常造型,哪裏能入宋朝大戶人家的眼。

    只是那廝湊近了一聞那高度酒,一雙泡桐眼睛登時睜得很大。

    “好烈酒!”張大戶讚道。

    李寇手中有兩個酒盅,不過尋常的瓷器。

    張大戶又道:“這可不是甚麼好物件。”

    李寇不與他辯論,只在兩個酒盅倒滿酒,一杯遞給朱文,朱文見他拿了晶瑩剔透的酒瓶,只當那是真家傳的寶物,當時靠近了一些,防備那張大戶出手掠奪。

    那一杯酒,朱文只聞了一下,心中便知只怕又是個值錢的。

    踟躕一下,他看到李寇目視他先飲之,心中便明白了,這少年人是要他做個榜樣給那張大戶瞧。

    這倒是好事,一杯烈酒也能暖得身子。

    他不疑李寇要加害於他,這少年人只是要他以身示範好教那有錢的掏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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