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見過宋代樣式的刀。
那老者手中的刀顯然是他自己帶來的,刀身很直,刃長不過兩尺,寬卻有五指,只在刀鐔裏頭稍稍細一些,刀頭往上挑起,不是彎刀,也不是直刀,頗是有趣。
只是那刀所用鐵不過泛泛,泛着灰色的光不是什麼上等好鐵。
李寇油然想起倉庫裏藏的幾把刀,有村中當年鐵匠打造的直刀,據說是南宋時期的直刀,李寇看新版《水滸傳》才知道,那刀不過村中鐵匠打造,也只是嚇唬人的,鐵質也比那老者手中的直刀好許多。
還有兩把苗刀,那是他在網上購買的,千把塊錢但也比那老者的刀好得多。
李寇看那西夏邏卒所用刀,果然細一些彎一些鐵質更差。
“宋朝中原用刀比周邊國家好的多。”李寇心中想着,又添一句,“只是也很一般,當年小高爐裏煉出來的也比那好的多。”
他盯着那刀看,老者卻盯着他的肩膀看。
這時,那年輕的走過去,手指在門口三具屍體脖頸處一搭,又翻看傷口,面色不由慎重起來。
他瞧出那是一擊斃命,出手者狠辣乾淨非是江湖手段。
只是他走下寺門時那老者也跟了上去,他虎視眈眈只盯着李寇看。
李寇站在僧舍門外,目光落到老者雙足。
他是個高手!
年輕些的仔細看了院子裏的屍體,忙拉那老者教他也瞧。
那人說:“周教師你看,槍法刁鑽,勢大力沉,只一招便要了這些賊的命。”
老者彎腰一看,又擡頭看着李寇,道:“你這少年人哪裏學來的狠辣招數?”
李寇道:“官軍也靠不住,旁人也靠不住,我自然……”
“你師父是誰?”老者面色一紅,連忙喝問,“能教出這等好武藝的弟子,必是有名聲的人物!”
李寇道:“家傳。”
這時,朱文衝他擺個手勢示意要走。
他顯不想與那兩個多打交道。
李寇驚訝,也擡步往寺外走去。
老者一個箭步鑽過來,口中叫一聲“看刀”直往李寇後背劈來。
李寇知他是想要窺槍法之妙,自然不與他糾纏,往前疾走兩步便到了門口。
老者本要追時,瞥見李寇倒拖長槍,心下便知那是個陷阱。
回馬槍,拖刀計,那是厲害的招數。
他刷刷兩刀卻把朱文攔了下來。
朱文武藝也算精熟卻哪裏是他對手,爲兩刀所迫連忙又退回院內。
李寇心下起火,倒退着往寺門而行,手中長槍卻往前挺直。
老者不解,只見李寇腳下慢了便小心往前追去。
李寇小步快跑到了寺門,突然長槍如蒼龍回頭竟從頭頂劈下。
老者忙退兩步,縱身便要扎進槍勢,不了那一劈只是個虛招,長槍劈到地面三尺高時,驟然一停奮力往斜上方刺出。
老者駭然,待要退時早已來不及。
他倒也高明,將那把刀往斜上方一撩,試圖砍了那槍的餘勢。
這一招,他知道叫作回馬槍。
只是步戰中使來又加了龍轉身這一絕招。
“撒手!”李寇低喝一聲矮身往老者胸膛鑽來。
老者不意李寇出招這般快,這是第一個不意。
另一個那是他手裏的刀突然彷佛被一根繩索纏住,巨大的力氣要扭斷他的手腕似。
這一下那刀不撒手也不成。
老者索性丟開刀,他身材高大,竟發狠把長槍夾在臂下,大袖飄展處一拳往李寇額頭砸來。
李寇心下已然有了警覺,他習武多年自然知曉內家拳之說大興於明末。
然宋朝末年內家拳便已經出現了。
嶽武穆的傳世武學裏已經有很深的內家功夫奧妙了。
那老者看是臂下夾住長槍,實則手中用的是纏絲勁。
只是他的纏絲勁是以翻子拳乃至關中紅拳的纏勁,比之李寇所知古樸許多。
也凌厲許多。
李寇識得厲害,當即棄槍往一旁一竄,讓開老者的纏緊又順手一招八極拳裏的翻字勁,本事要從一側掀翻老者,不料他也料到有此一招竟翻腕往李寇手腕上鉤過來。
李寇讓了一下,只扯下老者一片衣袖。
就這一下,他只覺手腕有些麻木,一條臂膀似乎從冰水上掠過。
高手!
李寇反身面對老者站着,老者也不敢再追站在高處瞧着他。
那年輕人叫道:“周教師何必與少年人計較?那少年人莫要動氣,周教師拳法精通,最愛與人比武,他並無惡意。”
李寇不理他,老者的威懾力實在太大。
老者本要再打一場,他心中駭然比李寇更甚。
這麼一個年輕小兒那一身內勁竟已達成,縱然他全力出手也未必穩贏。
世上何曾多出這樣一號人物來?
只是此時山下馬蹄聲亂作,有人高聲叫“莫放跑了西夏賊子”。
老者金紙般面色稍稍一愕,繼而哂笑起來。
他背過手走進院子,不理李寇的戒備。
李寇戒備着過去拉着朱文在一旁站下,他聽到山下那聲音所發者正是姚平康。
莫不是那廝察覺出無空的不對勁?
李寇的戒備並未爲那年輕的漢子所厭惡,他查看大雄寶殿內外,將西夏邏卒盡數搬出來,又搬出那蕃人,一看服飾當即道:“這廝本該在劉經略相公處,想是爲劉經略相公打怕了,不得已到渭州密會西賊。”
周教師點頭道:“想來該是這樣。”
他忽而瞪着王小乙喝道:“你這廝怎地捨棄家小隨着西賊跑了?”
王小乙一急,正要分辨時卻被李寇攔住了。
李寇高看這王小乙,他能捨身護着兩個孩子心底必然不錯。
李寇看着那周教師道:“你有什麼計較?”
王小乙心下發急,但也感激李寇救他,又是個笨嘴拙舌的人,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李寇瞧出那周教師有意維護王小乙,看他打扮當是個有身份的,且看他有什麼安排。
周教師果然一笑,不看李寇,只看着王小乙道:“你是個有本事的,是個老實人。”
王小乙忙道:“小人只是個鐵匠,素來與人爲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