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斫宋 >第七十四章 初露鋒芒
    縣衙門口並無行人張望,只是縣衙內有人聲鼎沸。

    原來此時還未開堂問案呢。

    李寇此時纔想起來問:“姚兄可知今日誰是堂官?”

    姚平康神色複雜半晌才說:“是慕容延釗那廝。”

    哦?

    李寇覺着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在甚麼地方聽過。

    但他知道慕容延釗是潘原知縣。

    既是潘原知縣怎能到平涼縣當堂官?

    楊可世道:“這廝是距離州衙最近的縣官,又與各家並無來往,大郎莫非看不出他在經略使大堂上那番言語只爲他自個?”

    李寇道:“我可沒有看出來。”

    折彥質嗤笑道:“大郎甚麼都好只是有時很不爽利。”

    楊可世道:“那廝盯上的是渭州通判,大郎當知這位置乃州府老三,不比同知輕,若叫他上來,他在宮中有受寵的慕容婕妤,還不是想把甚麼捅露出去都很便宜?”

    那可未必。

    “西軍已有多少年曆史?慕容延釗只要是個不甚糊塗的,他便不會與西軍爲難。”李寇道。

    折彥質嘆道:“你這廝實在是個聰明至極的人,雖少,人情世故可懂得多。家父也曾說過,慕容之志在於資歷,他倘若當了通判,只消安心當個清貴而已,何須與我們爲難?然這廝是個膽小鬼,潘原的事務他也不做主,兵備鬆懈竟連小賊也敢公然橫行街市,又是個剛愎自用的人,只怕他要熬這資歷也不是很容易,但他妹子若當了貴妃娘娘,去富庶的地方當個知州那是輕而易舉的,可惜,宮中的事情……呵呵。”

    李寇猛然想起來了,他不由看了呼延灼一眼。

    慕容延釗豈不是水泊梁山造反時的青州知州?

    呼延灼可是先受慕容知州的信任,又被慕容知州坑苦了的人。

    是了,霹靂火秦明那廝也是慕容延釗的手下,小李廣花榮也算是他的手下,還有個什麼鎮三山黃信,這廝可也是宋江那廝的運輸大隊長。

    他是有個當貴妃的妹子。

    可那不是小說裏的事情嗎?

    李寇索性懶得理睬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北宋。

    “無論如何靖康之恥是定然發生的,慕容延釗是個什麼樣的人,都擋不住歷史的大趨勢。算了,與其考慮這廝是個誰不如考慮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借了不與各方有關係的便利權且管了平涼縣的事,他的立場在哪邊?”李寇仔細一想,“是了,這廝既是個爲自己的人,他定然要在此案尋找好處,便是沒有好處,但凡有好處,他也是不會錯過的。”

    李寇便問姚平康如何保證慕容延釗不偏向爨同知那邊。

    姚平康鄙夷道:“這廝本是個將門種,他祖上也是將軍,只可惜,到了這廝手裏無一點將門子弟的風骨。他本要投那羣清貴文人,人家也不稀罕他一個裙帶貴戚,咱們將門也瞧不上……”

    “姚兄嫉惡如仇,我很佩服。”李寇不等他說完便拱手。

    姚平康怒道:“你瞧不起我?”

    李寇道:“我很瞧得起姚兄,只可惜我瞧不上姚兄的腦子——我聽說,你家有一位能做主的要來,如今卻在左右徘徊?怕是在潘原,或者在什麼安化等着吧?我倒是要問,姚兄瞧不上這個慕容知縣,又安知他瞧得上姚兄?”

    這話讓幾個武將不解。

    楊可世悶悶不樂嘟囔道:“咱們拼的是刀槍裏的功勞……”

    “大丈夫憑一刀一槍搏個封妻廕子固然不錯,但若只是一味的小瞧於人,那算什麼大丈夫。”李寇道,“慕容既有所圖有可用之何不想法用他?楊鈐轄只顧着瞧不上這個,也不屑別人瞧不瞧得上咱們,若是恰逢今日要求到人家,至少要人家不偏不倚,你又哪裏來的理所當然要人家這樣做?我倒是看這慕容知縣是個有些本領的,他至少明白什麼事可以用來爲自己增添勝算,若諸位不信,你看着,今日堂上,他怕是要兩邊都問,又兩邊都不細問,而後退堂籍口時機不熟,等我們找他,等爨同知找他,雖這一招待價而沽小人了些,可諸位細想官場上哪一個有志於上升的官兒不這樣?便是你們諸位,倘若遇到這樣的事,又恰逢上升期的關鍵時候,你們就不會手握大權待價而沽?”

    姚平康不由驚道:“你小子可是個悶葫蘆,今日怎麼說這麼多?”

    “要辦事,先解決人的問題。規矩如此,那便要讓掌握規矩,又在最恰當位置的人爲我所用,此本身就是辦事的道理。”李寇道,“我既答應要爲諸位辦事,必然要用我的規矩,諸位竟還是沙場決勝那一套,不是我取笑諸位,似你們這般辦事,便是胸中有一股正道之氣怕也難當大任。軍事,從來都不是那麼複雜的事情,無非就是算計人,被人算計。我看諸位用兵,怕也是照貓畫虎而已。我雖不通兵法但也略懂人心,諸位趾高氣昂去爲軍卒做主,本便有仗勢欺人之嫌,何況對堂官如此藐視首先犯了兵家大忌,不知己,不知彼,不知天時,不知地理,如何穩贏?”

    他這一番徐徐道來倒讓幾個武人好笑至極。

    這小子纔多大,竟敢在一羣沙場戰將面前談兵法?

    不過這小子說的有幾分道理。

    “你說怎麼辦?”姚平康只好請教。

    看這廝四平八穩教訓人的樣子他便生氣。

    想初見之時這廝藏在朱文身後,那一副姿態彷佛嘲笑他一樣。

    李寇回頭道:“姑娘拿了那珠子嗎?”

    馬姑娘沒好氣道:“就那麼些好玩意你送這個送那個……”

    “他們幾位爲咱們可是仁至義盡,楊大嫂三日來了六次,姚家嫂嫂來了六次,呼延鈐轄整日在門外巡邏,哪一個對咱們不起?”李寇道,“人心換人心,她們可不是隻當是個義務來完成的,呼延鈐轄兵不卸甲枕戈待旦,哪一樣是區區幾串玻璃珠能換的?”

    馬姑娘俏臉一紅連忙道:“是我的錯,只是你的物件兒都拿去送了人……”

    “一身好本領,最不濟也參軍喫糧,誰待咱們好,咱們須待誰也好,這份情誼,但凡做到不虧心,縱然身無分文,咱們也不怕別人笑話小家子氣,不必多慮,你取珠子,要三串,”李寇回頭道,“楊鈐轄,這些跟隨來的弟兄,他們必是爲同袍情誼,然他們若去,一則必爲爨同知那夥人鼓譟,二則便是慕容知縣有心主持公道,怕也心下不悅,爲大事計,你們若是依我,請他們回去等候佳音,我必盡一身本領,還一個真相。”

    他這番話說來,楊可世面上也有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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