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斫宋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近鄉情怯,自是來人
    李寇小瞧了他的敵人。

    小瞧敵人的結果便是人家跑了。

    曹子龍大槍擋住必殺一擊,李寇不及進擊便聽清脆一聲呵斥“小賊看冷箭”。

    要緊的是,此時忽從山後殺出一支西夏騎軍來。

    不,那不是西夏騎軍!

    將將百騎竟從蒿草叢衝出,只看弓馬嫺熟走山路如平地般。

    李寇所引人馬只是守城廂軍,眼見得強敵來襲竟有人大叫一聲轉身要跑。

    這是李寇始終沒能想到的。

    在他看來渭州是抗擊西夏一線,便是廂軍至少也該有行軍佈陣之能。

    他高看了宋軍小瞧了他們的敵人。

    曹子龍並不戀戰撥轉馬頭便逃走。

    李寇黑暗中閃身一躲,哪裏有什麼冷箭?

    少女脆聲譏笑道:“此番冷箭被你躲過,我看你北原軍寨能躲得過幾番暗箭呢!?”

    山後那一支人馬直衝過來,廂軍竟奔赴山路邊,乃至不挑安全處只管藏起來。

    路上只李寇一個,他能擋千軍萬馬可他擋不住曹子龍帶隊要逃跑。

    “廢物!”李寇心下慍怒只罵了一聲。

    他扯着踏雪烏騅讓在一旁,讓開敵人鋒芒。

    果然,他們只想逃跑。

    李寇猛然跳出,大喝一聲直衝隊伍中間一騎當面只一槍。

    這一槍戳翻一個,李寇舍槍往前一撞,腳下使個太極卸力,稍稍讓開衝鋒,只在戰馬身上一推,將一騎竟推翻在地,這一下連撞三五騎——

    李寇持槍要攔腰截斷這股敵軍,忽心下生警覺。

    曹飯!

    這廝竟也在隊伍裏!

    曹飯手中多了一根長棍,呼嘯着往李寇身上砸過來。

    李寇只好躲開,然那夥騎軍已有五六騎摔倒在地。

    他聽着那夥叫一聲甚麼“呼銳”,又聽那少女又快又清脆叫了幾聲。

    似乎是甚麼人的名字?

    那不是西夏話!

    契丹!

    李寇大喝道:“原來是契丹遠攔子?!”

    少女座下也是駿馬良駒,眨眼間轉身逃出三五十丈。

    她呵斥道:“李大,這次叫你討了便宜……”

    她卻不及想李寇趁機挑起一把鋼刀,在槍頭上繞幾圈遠遠直奔她背心擲去。

    那一刀既快又精準,微弱火光裏但見一道光亮。

    “嗤”的一聲那少女身邊竟閃出一騎來,拼命凌空一躍用身體擋住那刀。

    少女驚叫着,她再不敢回頭撂狠話。

    這廝竟對那麼一個少女也下狠手?

    曹子龍一言不發悶頭只顧着衝,他心裏的羞憤已使他喪失再來報復的心。

    他是沙場老將,這次卻連番敗在一個小兒之手!

    他更擔憂埋伏在北原的曹秀那支軍。

    那是要面對呼延灼姚平康兩個沙場宿將的啊!

    李寇只好看着那支軍馬衝進黑夜。

    他回頭看時,廂兵才從路邊翻出來。

    竟有人笑嘻嘻涎着臉持刀要去斬五六個俘虜的人頭。

    這是?

    “大郎真是神勇無敵啊,咱們幫大郎收着他們的頭,回去也好記功。”有人過去抓住俘虜的腦袋便要下手。

    李寇看那幾個傷殘契丹騎軍。

    他們也有怕的,長相也與中原人沒有太大區別。

    只是他們的髮型很讓李寇厭惡。

    看到那些光禿禿的只留着辮子的頭,他自然想起滿屏辮子戲了。

    但他不屑於殘殺這樣的俘虜。

    “也好,只是爾等臨陣退縮,這又該怎麼處罰?”李寇持槍望定廂軍老卒問道。

    那幾個愣了一下,纔有幾個過來嬉笑着試圖矇混。

    “不過……”幾個一邊暗示別的同伴動手一起過來要牽着李寇座下駿馬。

    李寇待這些低級軍士還好,他們只當他沒有脾氣。

    嗖——

    大槍刺破空氣直中一人兩股。

    一聲慘叫裏一塊血肉挑起,那人已被大槍扎掉一大塊肉。

    李寇道:“爾等以爲我手中大槍殺不得數十人嗎?”

    這一下嚇壞了所有人。

    契丹騎卒也沒想到李寇竟對宋人下手。

    那幾個要動手的嚇得手軟。

    “帶上他們,上山。”李寇大槍在一人臉頰拍下,不理坐地痛哭的宋軍,持槍挑起幾匹馬馬繮繩沿着小路直往山上而去。

    廂軍知道本該怎麼做。

    只是他們壞了規矩。

    李寇的規矩,倘若壞了那隻好捱打。

    因此他們只好押着俘虜跟在馬隊後頭。

    “這廝強橫,不是個好欺負的。”挨槍的那廝咬着牙捂着大腿跟在隊裏暗暗與別人說。

    他自己知道那一槍有多驚險。

    倘若再往上一指便是那裏啊!

    別人卻怕李寇回頭要於經略安撫相公面前分辨他們逃脫之罪。

    這裏是軍州若真有逃避迎敵的人那是要殺頭的。

    “都頭,如何是好?”兩個都頭成了能說上話的。

    那兩個也心驚膽顫的很。

    他們可看到李寇望向他們脖頸的目光森冷的厲害。他是不會憐憫他們的性命的人。

    只是倘若見了姚平康,這人只怕實話實說。

    兩個都頭商議片刻,一起跟上李寇訕笑着要賠罪。

    李寇道:“臨陣脫逃按軍法須斬首,待到了潘原縣衙,爾等各去領兩百軍棍便是了,如何?”

    兩個都頭嚇得體若篩糠,兩百軍棍那可真比砍頭還狠啊!

    “便是鐵打的漢子須熬不住郎君的軍棍,俺們知錯了,全知錯了,郎君且看都有老小,饒咱們一發,那真恩同再造猶如生身之德!”那兩個不敢再腆着臉只好講些好聽的話兒。

    李寇只是不應,一路沿着小路到了塬上。

    此時,天色大亮。

    然,北原東頭北河溝裏竟有燃燒的火勢往山上衝上來。

    山腰裏,兩支軍馬正在奔走搜尋。

    正是呼延灼與姚平康。

    山腳下沿着河谷也有一支人馬急速正往山上進發。

    那是魯達與黃述所引禁軍。

    他們是奉命埋伏在北原之東河谷出口等待西夏人的。

    李寇在山頭遠遠看去,隊伍倒是陣容整齊。

    那不像是經過廝殺的樣子。

    難道呼延灼與姚平康失手了魯達和黃述也沒留下敵人嗎?

    李寇心下怒起,但他不好責怪這些廂軍。

    他原本把這些當成了現代軍隊。

    現在看來這些草包只是窩裏橫的。

    何況他此時沒有心情責怪旁人。

    山下,便是他的故鄉。

    可他眼前所見的故鄉既沒有熟悉的梯田,山腰裏也沒有他生活二十多年的家園。

    他更找不出一點熟悉的味道。

    “人都說近鄉情更怯,我連找個掉眼淚的熟人卻都找不到的。”李寇心裏一黯兩眼很酸澀。

    這時,山下姚平康望見李寇竟站在馬上揮舞着長棍大叫一聲。

    姚平康叫道:“咱們捉住曹秀這小子了!”

    哦?

    李寇收拾心情,尋找能下山的平地率軍隊往山下而去。

    再想家他也只能現在這裏紮下腳跟來。

    但他按捺不住心裏的激盪之情,他急切地想在山上找到哪怕一點能讓他心安的痕跡。

    哪怕只是長得很像的一草一木。

    甚至只是一聲雄雞鳴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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