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好氣又好笑,戳他額頭:“小屁孩,你講不講理?你看我這衣服被你吐得!”

    小離自知理虧,吐了吐舌頭:“這中藥也太苦了,我寧願打針。”

    細看這小男孩長得很精緻,四五歲的模樣,卻老神在在的。如果她的孩子活着……恐怕也這麼大了吧。

    或許是因爲懷孕,她覺得這小孩越看越閤眼緣,林染從袋子裏取了塊櫻桃果脯:“張嘴。”

    小離不明所以,還是張開了嘴,吃了一口甜蜜蜜的。

    他眼睛亮了:“真好喫,這是什麼?”

    “果脯都沒喫過?”林染有點意外。

    看這小屁孩穿衣打扮,和身上那股子矜貴勁兒,也不像窮人家的孩子啊。

    見他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手裏的袋子,林染揉了揉太陽穴,寵溺乾脆地把一整袋給他:“都給你,別一次喫太多。喫完了晚上要刷牙。”

    “謝謝阿姨。”小離從隨身的小錢包裏摸出兩張鈔票,很有模有樣地付錢,“我爸說了,生意場上,有來有往。天上不會掉餡餅!”

    ……這什麼爸爸?

    屁大點孩子教他這些?

    林染好笑地戳他頭:“錢收起來,不準在外面露富。還有,以後不要隨便接陌生人的東西,當心被拐賣。”

    “我知道。”小離一本正經的說,“你別把我當小孩,我分得清誰是好人,誰是壞蛋。”

    林染樂了,還想說點什麼,護工來找她。

    “蘇小姐,該回去吃藥了!”

    她在平城,化名蘇顏。

    林染應了一聲,跟小孩揮手道別。

    小離又往嘴裏塞了顆果脯,忽地被人自後揪住衣領拎起來,他回頭,就對上莫斯年冷峻的臉。

    “誰讓你亂跑的?這東西哪兒來的?”

    “一個阿姨給我的。”

    莫斯年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擡頭一看,燈火闌珊,清清冷冷的月色下,有一抹纖細單薄的身影,越走越遠。

    這個背影……怎麼會那麼像她?!

    莫斯年渾身一僵,呼吸都無法自制地加重了。

    他放下莫離,邁步衝了上去,聲嘶力竭的喊了聲:“林染!”

    莫斯年萬萬沒想到,他會在平城這麼個小地方,撞見一個和林染背影酷似的女人。

    他失了冷靜,丟了分寸,一種狂喜襲上心頭。莫斯年發瘋一樣追了上去,但追出巷子口,人就不見了。

    太陽隱匿地平線以後,四周靜謐,在灰暗中透出荒涼。

    他頭一次體味到孤獨入骨的滋味。

    有了希望,再破滅,原來是這種感覺。

    莫斯年閉了閉眼睛,滿心的悲愴和無望。

    他覺得自己瘋了。

    她死了,他親眼看着下葬的,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人和他的阿染相似,可誰也不是她。

    但莫斯年還想再看一眼那個和林染酷似的女人,看清她的樣子。

    他甚至瘋狂地想,如果那個女人連外貌都和阿染有七分像,他或許可以把她一點點改造成林染的模樣。

    ……這樣飲鴆止渴,也好過在無望裏繼續煎熬下去。

    這附近只有一家療養院。

    那個女人多半是去了裏面,莫斯年剛走到門口,就被一個護工攔住了。

    “先生,現在不準探病。”

    莫斯年認出了她,剛剛那個酷似林染的女人旁邊,還有個敦厚偏胖的女人,穿着工裝。就是眼前這個女人沒錯了。

    “抱歉。”莫斯年收斂起一身的戾氣陰鬱,“剛纔和你一起的那位女士,很像我一位故人。”

    “你說蘇小姐啊。”護工打量着眼前的年輕男人,他外形俊美,氣質矜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蘇小姐是來這兒養胎,不見外人。”

    不是她。

    一個懷孕的女人。

    只爲了一個相似的背影,難道他要去拆得別人妻離子散?

    莫斯年覺得自己簡直荒誕可笑,他淡淡說了聲:“告辭。”

    轉身離去。

    修長清雋的身影,悄然落在藏於暗處一雙清眸裏。

    林染居然讀出了落寞的意味。

    等莫斯年走後,她緩步而出,單薄的身體在晚風中輕輕戰慄着。

    那一聲撕裂心肺的“林染”在身後響起時。

    她被驚得險些跌倒,不敢去分辨是不是幻覺,她拼了命地逃,才躲過了他。

    只是……莫斯年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蘇小姐……”護工上前,“我已經按照您交代的打發他走了。您認識那位先生嗎?”

    “不認識。”林染毫不猶豫地否認,怕護工再問下去,她先轉移了話題,“走吧,我有點餓了。”

    莫斯年獨身回到醫館。

    林肯轎車停在醫館大門外,傅沛就靠在車邊焦急地等他,一見他出現,趕緊迎上前:“小離說你去追一個女人了?什麼情況?”

    “我看見一個背影,和她很相似。”莫斯年淡淡解釋着,清俊的臉上沒有表情,喜怒不辨。

    傅沛有些心酸,拍了拍他的肩,生硬地轉移話題:“那個,夏老先生說小離的身體底子太弱,最好在這裏靜養幾個月,他親自搭配藥膳,給小離調理身體,增強體質。”

    莫斯年答應了。

    夏侯君醫術深厚,但脾氣古怪,願意親自給小離看病,已經是破例了。而且夏侯君一旦答應,就還沒有過治不好的病人。

    他不會自砸招牌,所以他開出的條件,也一定是對小離有益的。

    李嫂就是平城人,莫斯年打了個電話讓人連夜把李嫂送過來照料小離的日常起居。他臨走前跟小離保證:“每個週末,我會過來陪你。”

    小離雖然捨不得,還是很懂事地點了點頭,跟莫斯年拉鉤:“我保證乖乖吃藥,你每週都要來陪我!不能騙我!”

    “嗯。”

    莫斯年摸了摸小孩的頭,心思有一瞬不在這兒,飄去追一道模糊不明的影子。

    “小離。”他嗓音低醇,猶疑着,還是問,“給你果脯那個女人,長什麼模樣?”

    傅沛在旁邊無奈至極:“斯年……”

    莫斯年沒理,他從手機裏翻出一張林染的照片,遞到小離眼前:“像這照片裏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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