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歡攥緊拳,一言不發。

    秦司廷看着眼前女人隱隱泛紅的眼眶,皺了皺眉,語氣到底軟了兩分。

    “莫斯年在那兒,就不會讓林染出事。而且你要相信林染,你不瞭解她,那個女人,比你想象的要強大。”他低聲說,“我已經部署了營救方案,再給我一天時間…好嗎?”

    這還是他頭一次用這種溫柔詢問的口吻跟她說話。

    教官和學員,主僕之間的鴻溝好像在她扔掉徽章的時候,一塊被丟棄了。

    宋歡避開他的目光,推開他轉身往外走。

    秦司廷把剛從她身上拆下來的匕首一扔,也不急着去追。

    槍和匕首都被他卸了,宋歡再衝動,也不會到這樣沒腦子的地步。

    即便這樣,秦司廷走出房間還是叫住了樓下晨起的小飛:“去看着宋歡。”

    女人黑衣短髮的背影,在清晨熹微的光芒中單薄得像是一片被遺落的夜色。秦司廷心底有個角落又隱隱泛起細密的,難以言喻的滋味。

    這讓他有點不爽。

    誰都可以,只宋歡,不行!

    …………

    林染這一覺睡得很淺,被褥單薄,好在熱帶地區不至於凍死她。

    但蛇蟲鼠蟻擾人,她時醒時睡,一晚上都沒休息好。

    最後真正驚醒她的,是一陣突然襲來的寒意,她後背發麻,猛地睜開眼睛,在昏暗的光線裏精準無誤地對上那雙妖異攝人心魄的紫瞳。

    “醒了?小紅花睡得好嗎?”他嗓音溫柔,紫瞳裏卻有蟄伏的猛獸,只等她露出端倪,就會猛地撲出來,用利爪把她連骨帶肉地撕成碎片。

    林染換上茫然害怕的表情,驚恐又無措地看着他。

    害怕是真的,因爲這男人手裏還有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抵着她腦門。

    “小紅花,你知不知道你很眼熟?”槍口從她太陽穴慢條斯理地滑過她的眉毛,挺翹的鼻樑……最後,按在了她的脣上,雲梟仍然在笑,“我讓人給我寄了張照片過來……”

    他手裏拿着張照片,林染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上面被偷拍的人是自己,半年前的自己。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如今的她,頭髮剪斷,也曬黑了不少,瘦了些,另外加上那是偷拍的照片,算不上十分清楚,兩相對比,也可以說僅僅是外貌有幾分相似的人罷了。

    林染定下心神,可憐巴巴地衝着雲梟搖頭,又指了指照片,意思是自己不是照片上的女人。

    光拼這麼一張照片,的確不好認定她就是林染。

    但更清楚的照片還需要點時間才能發過來。

    不過最重要的是莫斯年的反應。

    如果這個小啞巴真是林染,那他有的是辦法讓莫斯年開口。

    雲梟收起照片,用冷冰冰的槍身拍了拍女人蒼白的小臉,仍然陰陰柔柔地笑着:“起來,給莫斯年做早餐送過去。他要是不喫,小紅花,我就把你的花瓣一片一片拔下來。”

    林染沒得選擇。

    她慶幸自己昨晚是和衣睡的,只要爬下牀,把皺巴巴的裙邊扯一扯就可以了。

    走出小房間,外面廚房裏居然坦布也在,看她的眼神相當不善。

    林染有些猶疑地不動了。

    她小心翼翼地跟雲梟比了個洗臉的動作。

    意思是她還沒有洗漱。

    其實比起坦布,雲梟更讓林染覺得捉摸不透,城府頗深。

    但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可憐無辜的啞女被抓過來,比起看起來就兇悍無比的坦布,心理上應該更傾向於皮囊俊美的雲梟。

    雲梟嗤笑,這女人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不忘臭美?

    他懶洋洋地揮了揮手,讓她去。

    洗臉的地方就在外面,和洗菜用同一個生鏽的水龍頭。

    這不是關鍵,重點是水龍頭旁邊橫生的雜草。

    昨晚阿蠻叮囑過她,這裏面有一類草有毒,碰到皮膚過幾分鐘就會導致發癢發紅,接着那一塊都會腫起來……

    林染洗乾淨臉,又去準備早餐。

    坦布冷颼颼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倒是雲梟臨時被人叫走了。

    林染心裏暗自鬆了口氣,但云梟臨走前看她那一眼還是令她心裏發怵,她低頭避開,藏起眼裏的冷光,這副模樣更容易被人理解爲害怕而非心虛。

    坦布沒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思,踹了林染一腳,催她快點。

    林染端着早餐跟在坦布後頭,第三次踏進那個暗無天日的囚牢。

    莫斯年躺在牀上,閉着眼睛似乎在休息,原本白皙的膚色不見天日,愈發蒼白近乎透明。

    即便虛弱成這樣,他聽見腳步聲睜開眼睛的瞬間,隨着漆黑幽邃的深眸一同甦醒的,是男人身上那強大清冷的氣場,暴卷肆虐。

    坦布就站在林染身後幾米之外,

    這次,坦布沒有跟進來,他站在外面看着,讓林染一個人來送飯。

    “滾。”莫斯年冷漠依舊

    林染背對着坦布,眼神是自由的,她知道他能懂她的意思,用眼神求他,求他喫點東西,求他活着。

    然而莫斯年像是完全沒懂她的意思似的,不耐煩地皺了下眉,輕闔上眼皮。

    林染急了,伸手輕輕拉他的袖口。

    這些舉動,都被坦布看在眼裏。

    莫斯年再度掀起眼皮,神色更冷,林染自己先吃了一口,示意他這食物裏沒毒。

    然後她眼巴巴地把碗往他跟前湊,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結果飯碗差點被莫斯年一把掀翻。

    他必須得喫東西,但她送過來的,他怎麼能碰?

    稍有不慎,惹得雲梟那些人懷疑起來……莫斯年不敢想後果。

    他孤身一人在這裏,無畏無懼。

    可她在,他就不得不考慮更多。

    在這樣驚險,稍有差池就會萬劫不復的險境裏,林染也在絞盡腦汁的想,該怎麼演才能更合情合理地打動莫斯年這樣一個男人……還能不讓他們起疑心?

    林染撲通一聲跪在了他面前,眼淚簌簌地往下掉,磕着頭求他喫東西。

    莫斯年冰山臉面無表情,半點動容都沒有。

    坦布換了個角度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津津有味。

    一個女人要求男人,要麼下跪磕頭示弱,要麼脫衣上牀色誘,這啞巴是傻。

    不過她這麼磕頭,哭得梨花帶雨,莫斯年半點惻隱之心都沒有,他們倆應該真沒什麼關係吧?思慮至此,坦布不由得瞥了眼安裝在天花板夾層角落裏的攝像頭。

    這是雲梟昨晚安排人裝上的。

    視角清晰無誤地對準牀的方向,能把莫斯年和林染的一舉一動清楚記錄下來。

    無論林染怎麼求,莫斯年始終無動於衷。

    一個缺乏同理心的男人,不會爲一個素昧平生的女人的眼淚動容。

    林染咬咬牙,從地上爬起來,目光落在旁邊小方桌的紙筆上。

    這是他們爲莫斯年準備的。

    但他不開口,更不會願意寫點什麼,現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林染抓起紙筆,刻意改變了自己以往的字跡,看似認真卻寫的歪歪扭扭,像小學生的字跡。她埋頭寫了兩行,把紙推到了莫斯年面前。

    莫斯年掃了一眼,眸光微頓,在坦布眼裏,這是莫斯年頭一次用正眼去看這個啞巴。

    他不由得好奇紙上寫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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