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萬兩。”
……
“五百萬兩!”
孫老頭拿起菸嘴,猛吸了一大口,拼盡全力的一大口,辛辣煙氣在肺腑間肆虐十息,方纔緩緩從鼻頭冒出。嘶啞着道:“國主,老頭這人是有點傻!按說以老頭的武功,想弄錢真不要太容易,但老頭就喜歡說書,順帶賺兩個錢花花,養活孫女……”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這才讓自身忘記觸手可得的五百萬兩,最後總結道:“這人活一世,終究是有所爲有所不爲!”
“前輩說了這麼多大道理,那麼可否回答孤幾個問題。”
“自無不可。”孫老頭回道。
“當今聖上可是明君?”
“這……”孫老頭沉吟着道:“聖上雖有些喜好玩樂,但想來只是少年心性,日後當會收斂。”
“若不會呢?若他越演越烈和商紂王一般喜好酒池肉林,你當如何?”
孫老頭沉默。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儒教文化深入人心。天子乃君父,做臣子的只能勸誡,無用,亦無奈。
“前輩說,聖上不安,萬民動盪。當年先帝去世,萬民可曾動盪?”葉誠不屑道。
這也是他最反感某些‘正義’人士之處。總喜歡把皇上和百姓捆一起,可其實,皇帝死不死,誰當皇帝,與底下百姓關係真有這麼大?
頂天了就是齋戒三日!
孫老頭辯解道:“先帝去世時,有當今繼位,平穩過度,所以百姓才能安康。”
“那這回聖上離世,只要你緘默不言,又有誰會知道真相?不知真相,自可平穩過度。”
“這……真相公理如何能……緘默?”
“在衡陽城,趙大人當衆受賄,前輩也在一旁看着,當時怎麼就緘默了?”
“趙大人受賄事小,國主所辦之事影響甚大。”
“你不說,如何會影響甚大?”葉誠反問。
孫老頭吧唧着煙,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再有,你想維護聖上之心是不錯,可聖上知道你是誰麼?你能進得了皇宮麼?進去了,聖上會信你麼?”葉誠接連反問。
孫老頭繼續吧唧着煙。
足足過了一刻鐘。
他才擡頭,苦澀一笑:“國主不愧是執掌東瀛的梟雄,這等口才,老頭望塵莫及。的確,你這些問題,老頭沒法回答,也不知該怎麼回答,但……還是那句話,有所爲,有所不爲!這事實在老頭沒法置身事外!”
唉。
葉誠輕嘆一聲:“你當知道,趟渾水是會死人的。”
“想要老頭的命,怕是沒那麼容易。”
孫老頭頗爲自得的笑道。
此番出門是辦大事的,特意把孫女留下老家。有了那十萬兩銀子,就算他死了,孫女也能過得很好。
沒了孫女拖累,憑他第六境巔峯實力。若不想死,這世上,真沒哪能留住他,即便是防衛最森嚴的皇宮!
前來勸誡葉誠,自然做了最壞打算。
天外飛仙雖利,但以他的身法,能輕易閃過;至於天泣,憑藉至剛至強的罡氣,也能撐一段時間,脫離劍氣覆蓋範圍。
“是麼?”
葉誠停下錘子,把玩着新出爐的‘飛刀’。
這其實就是長條薄鐵片,後面若加個木柄,倒也能勉強稱之飛刀。
語氣是疑問,但他心中已無比確認。
除了小李飛刀,這世上沒其它東西能給他這般警覺。
小李飛刀,例無虛發!
唯一的破解方法,就是讓握飛刀的人發不出這刀。
換句話說,就是搶先殺了刀主。
但這世上有人能讓葉誠連飛刀都發不出麼?
顯然是沒有的!
即便葉誠不反抗,孫老頭估算自己也至少得五招才能攻破金身。
他心念急轉,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國主,小李飛刀雖利,但在兵器譜上只排第三,想取老頭性命,怕還是差了些。”
最後一個字出口,他身形從原地消失,衝向左方街道。
“兵器譜排行第三小李飛刀奈何不得你這排第一的天機棒,那我這第二的龍鳳金環如何?”
威嚴中年人手握金環,大笑着從左方街角陰影走出。
在他背後,還有一位冷漠黑衣人,踏着他的足印,一步步緊隨其後。
上官金虹已達手中無環,心中有環之境,與其他人交戰自是無所謂。但天機棒威名還在他之上,百曉生武功不行,可眼光還是不錯的,自然得做好萬全準備。
“不如何!”
孫老頭輕笑,身影驟退,又向右邊跑去。
“看在雜家這身天罡童子功的份上,天機老人不若換條路。”
紫袍太監掐着蘭花指笑眯眯說道。
話音落下,外放出一尺罡氣擋住道路。
“西廠督主曹正淳?!”
孫老頭目光微閃,腳尖一點,想從後方逃走。
但他才轉方向,身體便一凜,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扭曲。
龐大刀罡擦着白髮轟然落下,街面破碎,留下一道丈許刀痕。
“神刀斬!”
孫老頭面色大變。
“此路不通。”
後方陰影中,不知何時多了一位神祕黑衣人。他手上的刀非常亮,似乎與天上明月相呼應。
孫老頭眼神過人,自然能看清刀上那一行字:小樓一夜聽春雨!
圓月彎刀乃魔教至寶,由魔教教主執掌。傳聞其乃魔刀,有不可思議的魔力,今日一見果真非凡!
“好,好!”
“我自以爲聰明,踩着打鐵聲悄然靠近,誰知卻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孫老頭大笑起來:“老頭何德何能竟勞四位至強者不惜身份下場圍殺?!”
“你年紀和雜家差不多,雜就這麼愛管閒事呢?”曹正淳一比蘭花指道。
“混了這麼久江湖,你當明白,愛管閒事的人,是活不長的。”上官金虹揚起龍鳳金環。
“魔教隱祕,妄談者死!”
黑衣人一揮魔刀,剎那間,月光匯聚,街面似乎多了一個月亮。
天上一個,地上也一個,這等奇景,當真罕見!
“前輩,孤說過,趟渾水會死人的。”
葉誠搖搖頭,下一刻飛刀消失。
孫老頭左手捂着喉嚨,右手不甘地指着葉誠。
葉誠嘆息着背過身。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