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夫人想守寡 >第7章 歸途
    魏狄是紅着耳朵悶頭闖進薛鋮帳中的,張嘴連話都說不大利索:“將將將將軍,她、她你還是自己去看看吧”

    魏狄這副窘態可不常見,薛鋮只當溯辭又鬧了什麼幺蛾子,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便親自往溯辭那邊去。

    此時,溯辭正在梳頭。

    一頭烏亮的長髮盡數攏在腦後,她叼着髮帶,正用手抓着鬢邊的碎髮。白皙的手指穿梭在烏髮之中,色彩鮮明的對比產生一種賞心悅目的美感。

    薛鋮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溯辭歪過頭仰起臉看他,含混不清地問:“出事了”

    “嗯。”薛鋮的目光在她臉上停滯了一瞬,很快明白魏狄那副窘態的原由,聲音不由得帶上幾分笑意:“明日你隨我一同回京。”

    “回京”溯辭一愣,訝然道:“不去渭水城了”

    薛鋮點頭,低眸看見一縷髮絲垂在她頸後,順手替她撈起塞進她指縫中,“你收拾收拾,若有什麼需要的,儘早說。”

    溯辭三兩下束好頭髮,問:“可有易容用的東西”

    自然有。薛鋮的親兵中有一隊專門的小隊,負責奇襲、深入刺探敵情,改裝換面是常有的事,就連薛鋮也會備上一兩樣以防不時之需。

    但此刻他看着溯辭的臉龐,突然改了主意:“不必這麼麻煩,我還有一隻面具,你路上帶着。”

    溯辭欣然同意,又問:“薛將軍,我可否冒昧問一問爲何突然折返京城”

    “奉召。”

    “莫非北魏出了變數還是京城”

    “你這是在刺探軍情。”薛鋮眯起了眼。

    “薛將軍誤會了。”溯辭定定地回視他,毫不躲閃,“我既然說了要護將軍性命,自然不能兩眼一抹黑,與將軍關聯的事情知道得越詳盡越好。”

    “有些事還不到你知道的時候。”薛鋮並沒有鬆口,只道:“北邊的戰事一時半會打不起來,陛下親令,我豈有抗旨之理”末了頓了頓,又隱晦地提醒了一句:“回京一路,你打起精神,不可鬆懈。”

    溯辭的眼神亮了亮,笑道:“將軍既有憂慮,何不讓我爲你卜一卦”

    下意識地要拒絕,薛鋮張了張嘴,卻硬是把話嚥了回去,撩袍在溯辭對面坐下,道:“願聞其詳。”

    溯辭歡快地應了聲,伸手去取佈陣的小石子。

    雲浮宮的占星陣,根據陣法不同,大可問天下時運,小可卜前路兇吉。她在來找薛鋮之前爲他卜過一卦,北行之路乃必死之局,不出三月必有大禍。但如今突然中途折返,她心中慶幸之餘也有疑問。

    老實說,那一卦她參了很久,始終找不到破解之術,所以纔出此下策死皮賴臉非得留在薛鋮身邊。可如今稀裏糊塗的竟繞過了死局,已是一樁變數,返京之路恐怕難以安穩。

    思慮間,手指卻沒有停滯,飛快擺好石陣。魏狄早將她被收繳的匕首送回,她不必再借用薛鋮的髮簪,頗爲遺憾地睨了眼他,隨後收斂心神以匕首取血。

    鮮血入陣,與上回一樣在陣中游走,只是這一次,血珠顫動,在陣中穿梭的速度快了很多,沒有絲毫規律,甚至可以用亂竄來形容。

    溯辭的面色非常不好。

    這一卦,依然是兇卦。兇險,且迅疾,應劫之日恐怕已迫在眉睫。

    石子接二連三地亮起,每一顆都泛着暗紅的血光,而陣中心的那枚石子卻依然黑沉沉的,不見絲毫光亮。而後那星點紅光彷彿浸透了土地,慢慢從石子上蜿蜒而下,鋪滿陣中的每一寸土地。血滴的速度也在此時打到巔峯,直直撞向中心的石子

    在接觸的那一瞬,血滴滋地一聲化作一縷青煙消散,石陣也在那刻恢復如初。

    薛鋮的目光凝在了她的面上。

    她的面色從一開始的凝重到最後的驚慌全部被他收入眼底,薛鋮已經知道了答案。

    “將軍。”溯辭駭然擡頭,道:“有”

    薛鋮豎指在脣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溯辭一噎,慢慢把話吞了回去。

    “看來你的卦還算準。”薛鋮輕笑,面上竟有幾分讚許,“所以這一路務必警醒着點,別出什麼岔子。”

    “將軍。”溯辭面色複雜,壓低聲音道:“這可是死卦,會丟命的。”

    “那又如何。”薛鋮搖頭,“既然避不過,迎刃而上就是了,畏首畏尾不是我的作風。況且”他挑眉,“之前不知是誰信誓旦旦要保我五十年無虞,這就打退堂鼓了”

    “嘁。”溯辭撇了撇嘴,“我向來說話算話,只要你不自己抹脖子。唔,不對,你就算抹了脖子我也能給你救回來。”

    薛鋮失笑:“承你吉言。”

    二人又寒暄幾句,薛鋮被急匆匆趕來的魏狄叫走,餘下溯辭一人盯着尚未收起的石陣發呆。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重新擺陣。

    這一回,問的是天下時運。

    不出片刻,石陣的光芒令她驚訝地張大了眼。

    那顆百年之前就不知歪去哪兒的帝星,第一次有了歸回正軌的跡象。

    軍中的事務交接得十分順利,翌日清晨,一行人整裝待發。

    但臨行前薛鋮突然改了主意,除了魏狄與溯辭,他只留了一人隨行,說是輕裝從簡。豐將軍也勸不動他,只能說一句萬事小心,目送他們四人絕塵而去。

    旁人或許不解,溯辭卻猜到了薛鋮的用意。

    若回京之路真如她所說一般是死卦,縮減人手一則可避免大面積的傷亡,二則也靈活便於行動,況且他單獨挑的那個人必然有過人之處。

    那個士兵高高瘦瘦,乃是薛鋮手下最出色的探子,名叫孫展。洞察力極爲敏銳,輕功了得,最善暗器,恰能彌補魏狄正面硬剛的短板。

    臨行前,薛鋮曾悄悄交給孫展一封密信,讓他若遇上變數,必須脫身將這封密信帶回京城。

    敵方的目標是他,魏狄耿直絕不會獨自逃走,溯辭又指望不上,孫展正好合適。

    即使一切安頓妥帖,薛鋮心中依然有一個猜不透、也不敢多猜的疑惑若真是死局,對他出手的那人是誰除了北宮政,還有誰會如此迫不及待地要置他於死地

    八月秋高氣爽,路上偶爾能看見山野村落間金黃的稻穀,偶爾風送桂花香氣,愜意非常。

    他們一路走官道住驛館,即便有露宿的時候,也挑的是視野開闊、一有風吹草動可及時防禦的地方,十分謹慎。

    溯辭罩着面具遮去了大半張臉,一雙忽閃的眼看着一路景色,很是雀躍。每當人少或只剩下他們四人時,她便會摘下面具透透氣。一開始魏狄和孫展還有些不自在,過了兩天似乎也習慣了,不必見着溯辭擡手去摸面具就條件反射似的扭頭。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