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夫人想守寡 >第8章 刺殺
    薛鋮征戰多年,遇過的明槍暗箭不知幾何,加上早有提防,並不慌亂。

    相扣的手指很快鬆開,淡淡的餘溫和細膩的觸感消散在肅殺的空氣中,緊接着長劍出鞘,回身迎向撲來的黑衣人。

    這些黑衣人訓練有素,清一色的雙手短刀,狹長的眼彷彿緊盯獵物的鷹鷲,陰狠毒辣。但人數不多,現身的不過五六個人,目標十分明確,直奔薛鋮而去。

    薛鋮毫不怯戰,劍身顫動,發出渴血的低鳴,劍招乾脆利落,每一式都是沙場血海中打磨出的殺招,銳不可當。

    溯辭拔出短匕,纏上兩個黑衣人。她身形靈巧,短匕在她手中如入無人之境,上下翻飛,轉眼間便在黑衣人身上留下了數道血口子。

    黑衣人惱怒,雙刀轉道向她橫切而來。溯辭不慌不忙矮身避過,同時出手在他腿窩一紮。在黑衣人喫痛之際,毫不猶豫地反轉匕首,直直刺入他的下頜

    鮮血噴濺,甜膩的腥味頓時瀰漫開來。

    薛鋮那邊也利落地一劍切了一個黑衣人,屋裏魏狄和孫展聽到動靜紛紛出屋相幫,不過片刻,六個黑衣人皆伏誅。

    血腥味隨夜風飄散開來,除了在遠處放暗箭的孫展,其餘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上鮮血。魏狄蹲下身想要搜身,卻聽見薛鋮的聲音:“不用搜了,沒有任何徽記,衣料和刀都是最常見的材料,後槽牙裏藏着毒,是很標準的死士,不會讓你搜出什麼來的。”

    謹慎起見,魏狄還是四下摸了摸,正如薛鋮所言,沒有任何發現。他蹙起眉,正色道:“莫不是北魏的探子”

    “不好說。”薛鋮眸色深深,吩咐道:“收拾收拾,血腥味太重,別引來什麼”

    “你們不覺得,味道有些怪麼”一旁溯辭正蹲在一具屍首前,鼻尖聳動,突然打斷了薛鋮的話。

    三人微怔。

    人血的味道,不都不對

    薛鋮仔細嗅了嗅,也察覺出了異樣。

    這味道,有些甜得過分了。

    溯辭用指頭沾了點血湊到鼻尖聞了聞,面色陡沉,立即伸手在那具屍首上摸索起來。

    “你在找什麼”薛鋮問。

    魏狄搜得很仔細,若真有什麼東西,不會搜不出來。

    溯辭不答,將屍首前前後後翻了個遍,最終在腰帶位置摸到一個夾層,薄薄的一片,內裏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溯辭伸手在夾層的布料上捻了一把,湊近鼻尖一嗅,面色又變了。

    “被算計了。”她霍然起身,咬牙切齒說道:“他們身上帶着特殊的香粉,不知是”

    她的話沒能說完。

    一雙雙幽綠的眼睛在林中亮起,伴隨着獸類的喘息慢慢向他們靠攏,灰黑的皮毛在星光下時隱時現。

    是狼羣。

    但這些狼與普通的狼並不大一樣,毛色晦暗,體型大了足足一倍有餘,露出森冷的獠牙,口涎從嘴邊淌下,顯然一副久餓未曾進食的模樣。

    四人後背頓時一毛。

    這些狼明顯不是這地界該有的東西。

    前頭的幾隻狼在屍首前停了下來,低頭嗅了嗅便張口咬去,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在寂夜中格外駭人。但更多的狼去慢慢朝他們四人圍來。

    薛鋮喝止住想要走近的孫展,道:“你沒有沾上血,別過來”

    先是死士刺殺,接着狼羣環伺,往後還有什麼

    薛鋮當機立斷。

    “孫展。”他沉聲道:“豐都。”

    孫展意會,即刻輕手輕腳地摸去牽馬。

    餓狼的數量太多,幕後操控之人還不知是否有後招,在此處強行鎮殺並不可取,但也需予以一定震懾。

    薛鋮慢慢調整握劍的姿勢,同時伸手把溯辭拉向身後,“你的短匕派不上用場,在後頭撿漏單的。”

    溯辭聞言自覺地又往後挪了挪,顛了顛手裏的匕首,緊緊盯着慢慢圍攏的狼羣。

    利爪踩上枯枝,一隻狼驀然低嘯,張着血盆大口朝薛鋮撲去薛鋮翻轉手腕,雙手持劍,迎面而上。只見雪亮的劍光閃過,那頭餓狼頓時身首分離,腥臭的血噴了一地。

    剩下的狼紛紛弓起身子,喉嚨間發出低鳴,蓄勢待發。

    薛鋮與魏狄並肩而立,長劍指向狼羣,眼裏滿是戒備。

    夜風傳林而來,狼血的腥味和那股怪異的甜香涌入鼻尖。那一刻,羣狼動了,他們也動了。

    兩柄長劍切入滿目灰黑的顏色中,或劈或斬,擋開撲面而來的獠牙,切斷當頭拍下的利爪,不多時狼屍遍地。

    溯辭跟在他們身後,專門負責撿這些受傷卻不致死的狼扎,一戳一個準。

    腥臭味越來越濃,薛鋮與魏狄染了半身血污,但握劍的手冷定非常,一身殺氣甚至鎮住了狼羣。那些狼睜着幽綠的眼睛,背部緊繃,前爪不安地在地面刨動,一時間竟停止了進攻,隔着一丈左右滿是狼屍的空地靜靜對峙。

    空氣彷彿停止了流動,薛鋮微微喘着氣,環視一週,看着戒備的羣狼,心道是時候了。

    這念頭剛剛萌芽,屋後便傳來了馬的嘶鳴聲,得得馬蹄聲漸次而來,溯辭轉臉便看見三匹馬從屋後繞出,向他們奔來。

    羣狼聽見馬聲,抖了抖腦袋,脖頸一圈毛微微炸起,齜牙咧嘴地低吼出聲。

    薛鋮和魏狄的坐騎都是久經沙場出生入死的戰馬,絲毫不懼狼羣的威懾,徑直朝主人奔來。倒是溯辭的馬不過是普通的品種,還是匹性情溫順的,被羣狼這麼一嚇,馬蹄子抖了抖,登時停下來,不安地原地踏步。

    溯辭突然有種不太妙的預感,她連忙衝着馬兒打了個呼哨,馬兒耳朵扇了扇,仰頭噴了口熱氣,這才重新邁開蹄子向她挪來。

    似乎感覺到了那匹馬的懼意,一隻狼擡足向前踏了半步,突然衝着馬兒的方向一聲長嘶

    溯辭的臉瞬間垮了下去。

    完了

    她非常清楚地看見馬蹄子歪了歪,勁瘦的馬腿一抖,而後它毫不猶豫地調轉馬頭奪路而逃,連個眼神都吝於給她。

    就這麼跑了

    溯辭回頭極度兇惡地瞪了眼那匹壞事的狼,恨不得撲上去撕光它的毛。

    薛鋮與魏狄早已翻身上馬,看她一臉要去跟狼拼命的表情,差點沒崩住笑。

    “該走了。”薛鋮絲毫不給溯辭反應的時間,伸手在她臂彎一抄,輕輕鬆鬆將她帶上馬背。

    見他們欲走,狼羣再度蠢蠢欲動起來,魏狄彎弓搭箭,三箭齊發,登時射穿了三匹狼的腦袋。羣狼這才又戒備起來,低聲嘶吼,再沒有上前。

    二人抓緊時機策馬揚鞭,飛快在山道上遠去。身後狼羣並未緊追不捨,空於此起彼伏的狼嚎迴盪山野。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打在男子白皙的面龐上。

    女子的手十分纖細,尾指上帶着斑斕的甲套,細碎的寶石在面頰上留下一道紅痕。

    萬籟俱寂。

    鳳儀宮中燈火通明,孟皇后白着一張臉對面前黃袍玉帶的太子怒道:“你怎麼敢”

    太子薛昭仁慢慢正過臉,眼裏沒有一絲波瀾,面上甚至還帶着謙和的淺笑。

    孟皇后悚然。

    這是她的兒子,大晉無人不讚一聲謙和仁德的太子但也正是這樣一張溫和的臉,對她平靜地說了那樣大逆不道的話。

    “母后。”薛昭仁曼聲道:“是您教兒臣,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我也同樣教過你”孟皇后幾乎是嘶吼而出:“謀事需謀時機,否則一步好棋轉眼也能成死局”

    “母后覺得如今不是好時機”薛昭仁上前半步,眼裏冷光驟現,“非要等到那柄劍架到了兒臣的脖子上,纔是時機麼”

    “沒人能動你。”孟皇后閉了閉眼,聲音流露出一絲疲累,“你是嫡長子、是東宮太子,沒人能動得了你。”

    “以前或許是。”薛昭仁嘴邊浮起一絲嘲諷的笑容,“但現在母后說這句話,心裏不虛得慌麼”

    纖長的手指一顫,慢慢垂落身側,孟皇后喃喃:“不至於”

    “您還教過我,帝心難測。”薛昭仁伸手扶住孟皇后,慢慢將她扶至座椅上,低聲道:“既生變數,那就怨不得兒臣了。兒臣在太子之位困了這麼久,拱手讓人怎能甘心。”

    “那也太過魯莽那麼多雙眼睛盯着東宮、盯着鳳儀宮,萬一、萬一”孟皇后緊緊握住他的手臂。

    “不成器的庶弟何須令母后擔憂。”薛昭仁安撫似的順了順她的後背,道:“母后以爲是莫須有的罪名大,還是構陷皇太子的罪名大”

    “可若你父皇起了疑”孟皇后仍舊擔憂。

    “母后放心,他等不到那個時候。”

    孟皇后渾身一顫,不可思議地擡眸看向他,顫聲道:“你要做什麼”

    “兒臣是孝子,能做什麼”薛昭仁仍是笑着,說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只是請母后安居鳳儀宮,靜候佳音罷了。”

    安撫完皇后,薛昭仁離開鳳儀宮。

    此時夜已深,他的眼裏也浮上疲色,伸手捏了捏眉心。掌印太監提着燈不慢不緊地躬身跟在他身側,低眉順眼一言不發。

    等行至宮牆僻靜之處,只聽得薛昭仁淡淡開口:“遞個話出去,既然九弟想摻和進來,就讓他摻和得更徹底一些,不必污自己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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