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夫人想守寡 >第17章 仙姑
    西境三十六部在幾朝前勢力最大的是博古部落,末代部落首領巴圖坦沉溺美色,部落大權落至近侍木赫手中。木赫貪婪,一面把巴圖坦捧得心花怒放,一面在部落中大肆攬權、清除異己,凡有不服者,殺無赦。

    部落中人人自危,敢怒不敢言。年邁的大祭司怒斥木赫禍亂部落會遭上蒼降罪,權勢滔天的木赫竟一意孤行將大祭司處以極刑

    血濺刑臺,鮮紅的顏色彷彿蒙受詛咒一般絲毫沒有消減,不論水洗刀刮都不能除去。七日後,血色在一夜間蒸發,卻在刑臺上留下了一個烏黑的巨大圖騰,張牙舞爪彷彿地獄惡鬼。

    木赫觸怒神明的流言在部落中傳開。

    但木赫絲毫不懼,把控巴圖坦的同時,甚至大放厥詞,說神明已從人間消失,所謂天命不過愚者自欺欺人的把戲。

    這等言論令部落中不滿的聲音瞬間爆炸,同時也觸怒了西境衆多部落。博古部落的衰亡由此而始。

    博古部落所處綠洲的底下水脈一夕間乾涸,很快鳥獸遁走樹木乾枯,不管木赫用什麼樣的法子,甚至請來巫師做法,井裏再也提不上一滴清水。等到水缸見底,神罰已至之說愈演愈烈,部落族人紛紛逃離。

    不論木赫如何不甘心,卻無法抵抗沙漠之中自然強大的力量,只能帶領剩餘的族人遷徙,尋找新的綠洲。

    更詭異的是,就在博古部落準備出發那日,颳起了遮天蔽日的沙暴。黃沙蓋住了太陽,昏暗的黃黑色籠罩在整個部落之上,再也沒有散去。

    溯辭端起桌上的杯子抿了口水潤喉,掃了眼堂裏頭面色多有驚恐的看客,曼聲繼續道:“博古部落的遺蹟如今是一座死城,終年被沙暴籠罩,據說當年木赫搜刮到的無數財寶全部埋藏在了城中。每年都有無數探險者想要摸進博古遺蹟之中尋找珍寶,但至今無人返還。”

    “據說遺蹟每夜都會傳出人的哀嚎聲,那就是木赫的魂靈,被神明永遠囚在城中,受烈日灼烤黃沙侵蝕,永生永世不得安息。”

    瓷杯重新落回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四座看客這才驚醒,議論聲頓時炸開了鍋。

    有人說木赫咎由自取,還害了剩餘的族人,簡直可惡。

    有人感於上蒼神罰,說回頭得去山上好好燒燒香拜一拜。

    還有人說天命神授,木赫強行奪取逆天而行,無怪上天降罪。

    更有人把此和之前墓葬的說法摻和到一起,腦補得相當精彩,連溯辭都聽得眼皮直跳。

    晉人迷信,比西境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需她再多暗示些什麼,這些市井小百姓也能自己傳出另一種別樣的話本來。

    溯辭見好就收,施施然起身,謝過店家,拂袖離去。

    她今日穿着一身素白的袍子,寬衣廣袖,步履翩然,再加上有風穿堂,頓時有些乘風而去的味道。

    見她欲走,立即有人高聲道:“仙姑今日可還賜卦”

    溯辭墩住腳,正站在門檻處,也不側目,反而擡頭望向高闊的天空,裝模作樣地伸手一掐指,搖頭而嘆:“未到時辰。”言罷頭也不回地翩然離去。

    一堂看客盯着她的背影望眼欲穿,卻無一人敢再多言。

    從幷州邊境至此,白衣仙姑的美名已在市井間流傳開來。且不說仙姑遊歷四方故事有趣,她的卦更是奇準無比,只可惜仙姑算卦看時辰看心情,時辰對了心情好了,哪怕只用一把枯草也能就地給你卜出個所以然來,可若時辰不對,萬金求不得一卦。

    尤其在前一個鎮子上,當地惡痞非糾纏着仙姑算卦,被仙姑的兩個侍從打得吐了血後,再無人敢造次。

    感受着路人殷切期盼的眼神,溯辭面具下的表情十分複雜,卻偏偏還得端着架子穩穩地走。

    天知道她多想拔腿跑回客棧把出主意的薛鋮拖出來打一頓

    老天誒,她好歹是堂堂雲浮宮的聖女,卜天下時運問人間命途,掌握着雲浮宮至高的祕術,以血爲媒、鋪石成陣,將浩瀚星象命數呈於掌中方寸之地。多帶勁

    現在呢她這一手占星術不能輕易使用,反而揣上了蓍草、銅錢、竹籤,推算演化,測字問籤,觀面相手相,就差燒龜甲了簡直把那些或古樸或蒙人的法子用了個遍要被嬤嬤知道,還不得抽死她

    溯辭心裏苦。

    想想還是把薛鋮打暈扛回西境省事。

    可是打不過他怎麼破

    溯辭撇撇嘴,心裏更苦了。

    大約是知道她辛苦,薛鋮早在客棧備下了喫食,特意買了溯辭眼饞好些天的大閘蟹。

    香醋浸着薑末,白瓷碟子裏壘着好幾只橙紅的螃蟹,每一隻個頭都有巴掌大小。薛鋮卷着袖子坐在桌邊給她剝螃蟹,一個碟子裏堆着白嫩的蟹肉,一個碟子裏盛着黃澄澄的蟹黃。

    溯辭聞着味兒進門,眼睛都直了,徑直撲到桌邊,直盯着薛鋮手裏那隻蟹鉗看。

    她自幼長在西境,別說螃蟹,魚蝦都難得喫,如今驟然聞到這股鮮美的氣味,哪裏按捺得住。

    “給你的。”薛鋮瞥了她一眼,將兩個碟子推到她面前,繼續專心致志地扒蟹肉。

    溯辭差點感動得熱淚盈眶,夾了一筷子蟹肉送到嘴裏,舌尖鮮嫩的口感是從未有過的體驗,一口下肚又迫不及待地去夾第二口。

    “蘸這個喫。”薛鋮又把醋碟往她面前推了推,見她狼吞虎嚥的模樣,不由得低眸笑了笑。

    二人坐在桌邊,一個悶頭喫一個悶頭剝,不一會兒就只剩一堆空殼。薛鋮洗完手回來順帶衝了壺薑茶,滿斟一杯放在溯辭手邊。

    她面前的碟子空了一隻,還剩下一小撮蟹肉。薑茶濃郁的味道把她從螃蟹鮮美的味覺中拉出,擡頭正對上薛鋮深邃的眉眼,眼角瞥見這一桌狼藉,她才恍然發覺這些螃蟹似乎全進了自己的肚子,薛鋮一口沒動。

    溯辭低眸瞅了眼盤子裏那一小撮蟹肉,掙扎了片刻,伸筷子夾起,擡手往薛鋮面前一送,道:“喏,你嚐嚐”

    顯然沒料到她會臨了給自己分一口,薛鋮往後縮了縮脖子,有些驚訝。然而溯辭又把手往前送了送,還努努嘴示意他快喫。

    薛鋮僵了片刻,目光微閃,最終還是低下頭含住那一口蟹肉。

    “爺,我找”門在那瞬被推開,魏狄一隻腳踏入屋內,擡眼正看見這幕。

    擡起的後腳停在半空,還不等薛鋮溯辭的目光轉向自己,魏狄驀然後退,砰的一下關上門:“你們繼續。”

    溯辭刷的一下收回筷子,薛鋮嚼也不嚼地把那口肉嚥下肚,輕咳一聲,沉聲道:“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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