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夫人想守寡 >第52章 燕雲
    二人一身狼狽回府, 薛敬和顧氏俱嚇了一跳,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暫時壓下心頭種種疑問, 一邊去尋傷藥, 一邊去吩咐廚房熬薑湯。

    薛鋮的傷只是皮外傷,未曾傷及筋骨,上藥包紮後立即趕去溯辭屋裏。

    溯辭雙臂的上的淤痕此時已是青紫一片, 落在白皙的肌膚上更加觸目驚心。薛鋮進來時她正用藥油揉着淤青處,齜牙咧嘴面目猙獰,一見薛鋮入屋便耷拉下嘴角, 委屈地說“疼。”

    “疼也得揉開。”薛鋮走去她身側坐下,擡起她的胳膊,用掌心輕輕揉着,安慰道“揉開了好得快。”

    溯辭小聲嘶着氣, 問“你的傷處理好了”

    “嗯,皮肉傷,養兩天就好了。”薛鋮擡眸看她一眼, 道“倒是你,這幾日記得揉,不許偷懶, 回頭我再去抓些活血的藥來。”

    他的話方落音,就聽見門邊傳來一聲清咳,二人擡眸看去,只見顧氏端着托盤走了進來, 道“就知道都在這兒,薑湯熬好了快來喝,免得染上風寒。”

    “王妃費心了。”溯辭笑着起身去接她手裏的托盤,卻被顧氏避開,嗔了她一眼,道“手還傷着,乖乖坐好。”言罷將托盤置於案上,先端了一碗給溯辭,又囑咐道“慢些喝,當心燙嘴。”

    薛鋮摸了摸鼻尖,十分自覺地自己去端另一碗,一扭頭就發現顧氏把自己的位子佔了,只能默默在桌邊坐下。

    溯辭乖巧地捧着碗小口啜着,一旁顧氏看着她手上淤青,也是格外心疼,道“怎麼能下這麼狠的手。”

    “沒事。”溯辭寬慰道“沒傷到筋骨,等淤血化開就好了。”

    薛鋮聞言默默投去一個眼神,彷彿在說方纔誰喊疼來着

    顧氏看着二人喝完薑湯,卻並未離開,反而捲起袖子親自拿着藥油給溯辭揉胳膊,一面揉還一面說“鋮兒五大三粗下手沒個輕重,姑娘家身子嬌貴,還不如我來呢。”

    溯辭忍俊不禁,擡眸衝薛鋮吐了吐舌尖。

    薛鋮滿臉無奈,見溯辭這已沒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心裏便開始盤算起別的事,不多時便默默離去。

    回屋換了身玄黑的衣裳,撐一柄不起眼的油紙傘,薛鋮沉着臉冒雨離府。在途徑前廳時恰遇上薛敬,見他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樣,薛敬欲言又止,最後只說“等你回來,來書房一趟。”

    “嗯。”薛鋮頷首,道“我去去就回。”

    薛敬並不多問,擺擺手便由他出府。

    雨天的街市較往日清淨許多,薛鋮傘沿低垂,穿梭在漫漫雨幕中,直奔天牢而去。

    亮出驍衛府的令牌,天牢守衛隨即放行,領着薛鋮走向關押北宮政的牢房。還未至牢房跟前,薛鋮便看見牢房外還守着數人,並非天牢的獄卒,卻是北魏使團隨行的侍衛。

    薛鋮皺起眉頭,一問才知昨夜承光帝答應將犯人交給北魏處置後,黎桑就以防止歹人再劫獄爲由,往天牢內安排了使團侍衛專門看守北宮政。

    “大人若想問話便快些吧。”引路的獄卒壓低聲音道“今晨沈大人慾再提審犯人,半途被北魏國師攔了下來,這些人如今氣焰囂張得很。”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在牢房前站定,薛鋮側臉說道。

    那獄卒應了聲是,又看了看目不斜視的北魏侍衛,默默退了出去。

    雖有專人看守,北宮政依舊被鐵鏈吊在半空中,見薛鋮來了,慢慢擡起頭低聲笑了起來。

    “薛鋮,看來這一回你我都棋差一招。”北宮政毫不避諱地笑道“你奈何不得我了。”

    薛鋮一言不發地看着他,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攥攏。

    “不,不僅是奈何不得。”北宮政搖搖頭,鐵鏈隨着他的動作發出清脆的聲響,“你還得把我安安穩穩地送出京城。”

    他的目光滿是戲謔和挑釁,慢慢說道“京城在你手底下出了這樣的亂子,只怕已經有人開始彈劾了吧若再出什麼事,只怕你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我過得如何用不着你操心。”薛鋮冷聲道“棋差一招我認了,但來日方長。北宮政,他日沙場上相見,纔是真正你死我活一較高下之時。”

    “正有此意。”北宮政目光慢慢變得鋒銳,低聲道“權術謀略殺不死的,我的劍一樣能斬斷”

    薛鋮緊攥的手在那一瞬鬆開,驀然拂衣離去。

    他從未在意過手中的權柄,直到如今、直到出現這唯有無上權勢可以輕易扭轉的局面之時,心底的渴望如同雨後春筍般破土而出直入雲霄。

    半數禁軍、戍守京師之權,不要也罷

    此刻他只願將殺伐握於掌心,掃淨這大樹上無數依附盤踞吸血的蛀蟲,才能談戍守二字

    烏雲遮天蔽日,一絲放晴的意思也無。等到天色暗淡、府邸的燈籠一盞盞亮起之時,薛鋮來到薛敬的書房,對着書桌後堪堪放下筆的薛敬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雙膝重重嗑在地面,薛鋮垂首盯着自己漆黑的影子,一字一頓道“父王,我欲辭去左驍衛上將軍一職”

    薛敬的手停在半空中,目光不無意外,盯了他許久才慢慢將手按回桌上。宣紙上的墨跡未乾,筆鋒凌厲,正寫着一個鋒銳的“戰”字。

    “爲何”薛敬緩聲問。

    “京師根本不需要戍守,它所畏懼的並非外敵,而是內患。”薛鋮擡頭看向薛敬,目光堅定,“若不能把這些內患連根拔起,這座城遲早會被他們蛀空,一味的守已經沒有意義了。”

    “清掃內患,說得輕巧。”薛敬輕叩桌面,問“你若辭去左驍衛職務,便是真正的雙手空空,拿什麼去清掃”

    “晉國以兵馬定天下,我失去的可能是這京中人人羨慕的名號,但那些虛銜永不可能比得上兵權。”

    薛敬眯起眼,厲聲詰問“你是打算反麼”

    “孩兒不敢。”薛鋮毫不怯弱地直視薛敬的雙眼,道“但想壓制住這些盤踞的勳貴世家、還朝廷一片清明,唯有兵權”

    “你已交還虎符,陛下不會讓你北上的。”薛敬道“且不說你拿這兵權要如何,一旦辭去左驍衛職務,你手上沒有一兵一卒,要如何掌握兵權”

    “爹,七歲那年您就把我送進了軍營,試問當時我手中可有一兵一卒”

    “如此說來,你是打算從頭做起了”薛敬挑眉。

    “不錯。”薛鋮道“就算不能北上,我還能去西邊、去南邊。西邊沙盜猖獗,南方多有匪患,雖不及北方形勢嚴峻,但也一直是朝廷所頭疼的事。我若主動請纓,應有一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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