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夫人想守寡 >第54章 線索
    在這場綿綿秋雨的尾聲中, 北魏使團的車駕緩緩駛離京城。相比來時的張揚跋扈,去時低調了許多,尤其車隊中那一尊漆木棺槨在秋雨的洗刷中更填一分淒涼味道。

    然而薛鋮的表情並不輕鬆, 他立在街邊茶樓上, 憑欄看着車駕緩緩前行,搭在欄杆上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溯辭從屋裏走出,看了眼在雨幕中遠去的車隊, 伸手覆住他的手,道“都走了就別再想了,北魏的事夠他們忙活一陣子的, 況且盟約剛成,不會這麼快就毀約的。”

    薛鋮反手握住她的手,低低應了聲“嗯。”

    “那就別皺着一張臉啦。”溯辭拉着他的手就把他往屋裏拽,說“好不容易一起出來喫頓炙羊腿, 我都把肉片好了,你還在看別人。”

    溯辭把薛鋮摁在凳子上,指着自己的鼻尖問他“薛將軍, 到底是我好看還是那煩人的車隊好看”

    薛鋮失笑,道“自然是你。”

    溯辭眉開眼笑地夾了片肉放到他面前的碟子裏,道“快嚐嚐, 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一整隻羊腿被她剔得乾乾淨淨,肉均片成薄片,飽蘸醬料,入口後層次豐富的味道在舌尖漫開, 帶着肉的鮮嫩,沒有半分腥羶,的確是做工精良的佳餚。

    溯辭風捲殘雲般掃了大半盤,支着下巴呷呷嘴,頗爲遺憾道“還是覺得上回在軍營裏那塊鹿肉好喫。”

    “那是你饞了餓了,好不容易盼來一頓有油水的,自然覺得美味。”薛鋮笑道。

    “不一樣。”溯辭搖頭,“飼養的禽畜就是沒有獵來的野味好喫,再鮮嫩的肉也感覺缺點什麼。”

    “那好辦。”薛鋮道“這往西南去的一路盡是山地,你想喫什麼我就給你獵什麼。”

    “真的”溯辭眼睛瞬間亮了,直起腰興致勃勃地問“山裏頭有什麼好喫的”

    “尋常的山雞野兔自然不用說,運氣好還能獵到鹿和狐狸,甚至還有狼。”薛鋮道“除了這些山裏還能採不少野菌,若有溪流,說不定還有魚蝦。抓一把野菌用山泉水熬一鍋魚湯,那味道才叫鮮。”

    “啊”溯辭捧住臉,眼冒綠光,道“我們明兒就出發吧”

    “瞧你這饞樣。”薛鋮笑着往她碟子裏夾了一筷子肉,道“喫口肉壓壓驚。”

    溯辭鼓起腮幫子,目光十分怨念,“這得等到什麼時候啊”

    “前兩日還說想去霜園,怎麼這下全拋之腦後了”

    “唔,也是。”溯辭想了想,還是搖搖頭說“西南遲早要去,可霜園錯過了就不知何時才能來了,還是先去霜園”

    如此一想,溯辭重新振作精神,提起筷子開始下一輪風捲殘雲。薛鋮被她逗笑,眼底的陰翳一掃而空。

    午飯後二人分道揚鑣,一個去驍衛府,一個回王府。

    隨着使團離京,薛鋮的調令也下放至左驍衛府。他面不改色地接旨謝恩,心裏無甚波瀾,倒是府裏不少人扼腕嘆息,尤其李檀還跑來勸慰薛鋮,甚至還說出來要讓安定侯向聖上進言這種話。鬧得薛鋮一臉複雜地將他勸了回去,打心眼裏覺得安定侯府能養出這麼個小少爺的確不容易。

    待府中重歸平靜,魏狄也在此時趕了回來。

    薛鋮的調令剛下,他隨後也辭去了左驍衛府的職務,請命與薛鋮共赴西南。他在軍中的職位並不十分高,加上又是薛鋮的老搭檔,這件事甚至沒往承光帝面前遞就應了下來。正好回府麻利的收拾完東西,扭頭就來問薛鋮出發日期。

    “把門關上。”薛鋮並不急着回答,反而從懷中摸出溯辭給的那張地圖放在桌上,“你來看看這地圖,可認得出來”

    魏狄面露疑惑之色,快步上前仔細將那地圖掃了一遍,指着地圖上那條三岔路皺眉道“這地形是有點眼熟。”

    那條路被一座山巒所截斷,左右各分出一條岔道環山而過,又在半路各分一條岔路于山的另一側匯聚,將整座山合抱圍住,而被圍住的那座山在地圖上恰似一隻倒放的葫蘆。

    “葫蘆峯”魏狄思考了半晌,恍然道“將軍,這和咱們三年前路過的越州葫蘆峯十分相似”

    “越州。”薛鋮低眸沉吟。

    越州在西,與西境的赤崖山接壤,並不在商道上,加上環境惡劣,地廣人稀。三年前他和魏狄曾率軍途經越州,的確路過葫蘆峯,還感慨過這奇特的山勢地貌。

    “你還記不記得當年那個嚮導是怎麼說的”薛鋮問道。

    “這個”魏狄撓撓頭,一邊回想一邊說“大概是越州地方不好吧,葫蘆峯再往西就是赤崖山了,越接近赤崖山土地越不行,最後寸草不生啥都種不了,沒人會往那邊去。”

    “可這地圖畫的分明是葫蘆峯往西的方向。”薛鋮擡眸看向魏狄。

    “將軍的意思是赤崖山那邊有古怪”魏狄低聲接話。

    “不確定,但能給一個無依無靠小學徒帶來滅頂之災的東西,恐怕不是什麼好的。”薛鋮默默收起地圖。

    “將軍可要去探一探”魏狄試探地問。

    “再看吧。”薛鋮搖搖頭,“先把離京的事準備好再說,此去路途遙遠,該備的東西都不能落。”

    “是”

    薛鋮看了眼魏狄,有些擔憂地問“你這樣孤注一擲和我去西南,可和你爹商量過了”

    “將軍放心,我和我爹說了。”魏狄挺直腰桿,斬釘截鐵說道。然而想到他爹那雙不知道靈不靈光的耳朵,心裏突然虛了一下。

    反正他也點頭了,就當同意了吧

    魏狄默默在心裏點了點頭。

    薛鋮頷首,放魏狄回去收拾行李,自己揣着地圖也很快趕回王府。

    既然是季舒城給的地圖,如今有了線索,還是儘快知會他一聲罷。

    薛鋮將此事告知薛敬後,當夜季老太傅便帶着季舒城沿他平時走的小路悄悄摸進了王府。

    季舒城看着自家祖父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默默在心裏給他蓋上了深藏不露老謀深算的戳。若非今日季明博對他挑明瞭季府和東陵王府的淵源,他恐怕至今都還被矇在鼓裏呢

    又想到他爹還曾指着鼻子罵過東陵王,季舒城簡直要給他倆豎大拇指了。

    真能演

    思路放飛之時,季老太傅已領着他摸進了薛敬的書房,薛敬父子二人正在屋內等候多時。

    簡單見禮過後,季老太傅拉着薛敬去裏頭觀摩新收的古籍,留下薛鋮與季舒城二人談正事。

    薛鋮在桌上鋪開地圖,單刀直入“這地圖應該是越州的葫蘆峯,敢問季大人如今可有眉目了”

    季舒城看了看地圖,又看了看薛鋮,懵了半晌反應過來爲何交給溯辭的東西會到薛鋮手上,也反應過來爲何前些日子季老太傅耳提面命要他少勾搭小姑娘。

    原來是薛將軍的人啊。

    季舒城很快斂去眼底意味深長的神色,道“小雙兒的案子想必將軍已經知曉,我如今所有的線索全卡在了漱玉齋。這些人嘴嚴得很,咬死了小雙兒之事是酒醉後失手,如今人也葬了錢也賠了,再挖不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看來只能往越州去一趟了。”薛鋮嘆聲道。

    “將軍也對此感興趣”季舒城狐疑道。

    “趙家乃皇商,所經手的東西大多都入了宮或是各王侯府邸,出了這樣古怪的事,不查清楚,難免令人不安。”

    季舒城面色一喜,隨即道“將軍,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

    “何事”薛鋮擡眸看向他,問。

    “若此時真有蹊蹺,背後之人必然已知朝廷在暗查此事,我若在此時離京去往越州,必會令他們有所警覺和防備。”季舒城道“但將軍與此事並無關聯,且不日正要離京。若將軍方便,可否請將軍往此處查探一番呢”

    薛鋮挑眉“季大人倒落得清閒。”

    季舒城笑道“只要將軍能查清這地圖所指,在下有把握可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

    薛鋮的目光重新垂落向桌案,半晌後道“我只能盡力。”

    季舒城躬身抱拳道“季某先謝過將軍相幫”

    在二人言談之時,裏頭季老太傅和薛敬貼在簾子上偷偷看他們,等到薛鋮應下此事後,薛敬瞥了眼季老太傅,悄聲道“又是您出的主意吧”

    “只是有些事情比較在意,我這把老骨頭跑不動,就讓年輕人折騰去吧。”季老太傅捋了捋長鬚,笑眯眯地說。

    “您怎麼就盯上漱玉齋了呢”薛敬倒是十分好奇。

    “一個做玉石生意的鋪子,在短期內運出去一大批泥塑模子,你不覺得奇怪”

    “這倒是,您是從哪兒知道的”薛敬又問。

    “給隔壁鄉劉老漢寫狀子的時候,他同我抱怨的,說數月前有一支商隊路過他們村,他的小孫子貪玩不小心撞了貨箱,打碎了一隻模子,領頭的還發了好大的火。”季老太傅道“可巧這商隊裏有個他眼熟的人,正是漱玉齋的一個夥計。直到後來出了小雙兒這樁事,我就覺得裏頭有貓膩了。”

    薛敬垂下眼,心裏打了個突,悄聲道“您說會不會”

    “慎言。”季老太傅涼涼瞥了他一眼,“這種話瞎說不得。”

    沉默片刻後,季老太傅又道“寧王殿下快要回京了,據說帶了個世外高人回來。讓薛鋮早些離京吧,這種時候惹上的事越少越好。”

    薛敬看了眼仍與季舒城埋頭商量的薛鋮,慢慢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喫完糖咱們繼續向搞事的道路進發gogo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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