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冉做了個夢。
夢裏她穿着新郎官的喜服, 滿目都是大紅的顏色, 她沿着貼滿喜字的走廊慢慢前行,推開一扇房門,步入屋內。
屋子是新房的模樣, 點着大紅喜燭,桌上擺着八寶盤, 放着合巹酒。她拿起喜秤走向牀榻, 只見牀上坐着一個披着蓋頭的新娘,雙手交疊放在膝上。
空氣中暗香浮動,香爐裏嫋嫋霧氣升騰,給眼前的畫面鍍上一層朦朧的色彩。徐冉上前伸出喜秤慢慢挑起蓋頭, 露出新娘的臉龐。
眉如遠山黛, 膚似凝脂, 明眸皓齒,脣上胭脂嬌豔欲滴。然而這張臉不是魏狄麼
徐冉嚇地一口氣差點沒背過去,嗷地叫了一聲, 把喜秤一丟扭頭就跑。而她身後, 濃妝豔抹穿着喜服的魏狄掐着嗓子拈着蘭花指,一面喊她夫君一面追了上來。
徐冉腿肚子都在打顫, 一邊玩命似的逃一邊把諸天神佛求了個遍,奈何身後魏狄窮追不捨,一點退卻的意思也無。
夢中景象光怪陸離,一個不查便被絆了個大馬趴,身後腳步已至, 徐冉駭然回頭,就看見魏狄扯着帕子眨巴着眼撲了上來
“嗷”徐冉一嗓子給自己嗷醒了,只覺胸口發悶喘不上氣,一低頭就看見一個腦袋埋在胸前,壓得她動彈不得。
“魏狄”靜默一瞬,徐冉中氣十足飽含憤怒和驚嚇的聲音直衝雲霄,驚醒了整個兵馬營。
剛起牀坐在牀沿喝水漱口的薛鋮頓時噴了,一邊捂着嘴一邊拉着溯辭出屋看熱鬧。
一出門便看見徐冉舉着不知哪弄來的棍子,追着魏狄滿營地跑,一邊跑一邊罵“你這殺千刀的給我站住”
魏狄抱頭鼠竄,嚷嚷道“大俠姑奶奶那都是誤會誤會”
“誤會個屁”徐冉咬牙切齒道“你當我瞎啊”
夢裏來嚇我不說,居然還敢壓着我睡
“我那是着了歹人的道無心之失”魏狄縮在合抱粗的大樹後,探出腦袋試圖解釋,被徐冉一棍子敲了回去。
營裏的人陸陸續續被吵醒,紛紛在門邊探頭探腦張望,時不時發出幾聲竊笑。
徐冉宿醉的乏累涌上,又被這麼一氣,只覺頭疼得緊,捏着眉心連聲嘆氣。魏狄見狀探出半個腦袋,小心
心翼翼說“要不要喝口水歇歇”
徐冉一眼橫去,嚇得他立即縮了回去,衝遠處看熱鬧的士兵喊道“看什麼看,趕緊去查查營裏少沒少東西昨兒夜裏營裏進賊了”圍觀的人這才分頭散去。
溯辭從薛鋮那裏聽說事情始末,這才笑着上前勸解,“阿冉,魏狄真不是故意的。”她拉着徐冉的胳膊,低聲道“昨夜有殺手闖進來了,各屋子都放了迷藥。”
“殺手”徐冉神色一凜,閃電般看向薛鋮,見他沒缺胳膊少腿,這才道“都解決了”
溯辭點頭道“逃了三個,剩下的都躺在後頭呢。”
“去看看。”遇上這種事,徐冉半點不含糊,瞅了眼藏頭露尾的魏狄,冷哼道“回頭再找你算賬。”說着便隨溯辭去檢查屍體。
魏狄這才鬆了口氣,慢慢從樹後繞出來,挪去薛鋮身側,悄聲問“昨兒夜裏來的是不是刺史的人”
“去看看就知道了。”薛鋮的目光在他臉上颳了一圈,問“昨夜睡的可好”
薛鋮輕飄飄地收回目光,一言不發地負手朝溯辭他們走去,餘下魏狄一人呆立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將軍原來不這樣的啊,現在怎麼感覺蔫壞蔫壞的
魏狄甩了甩頭,把這些想法拋諸腦後,快步跟了上去。
刺客們的屍首暫時放在了堆放雜物的舊屋裏,徐冉將這些屍首仔細翻檢一遍,起身拍拍手道“道上的人。”
薛鋮問“你認得”
“一模一樣的衣服兵器,袖口繡着紫竹葉,是西南這一帶有名的暗殺組織,拿錢辦事,乾淨利落。”徐冉踢了踢其中一人的手腕,道“這些是他們裏最便宜的殺手,想來是祁振想試試你的深淺。”
魏狄皺起眉頭,問“將軍,怎麼辦”
“把這件事跟營裏的弟兄們說,不要提祁振和刺史,讓他們抓緊時間把營裏收拾利落了,準備練兵,再找幾個人把屍首處理了。”略思片刻,薛鋮道“敵在暗我在明,只能靜觀其變。”
徐冉往牆邊一靠,抱臂道“想把這些人練出來,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的人什麼
時候進來”
“自然是正大光明的進。”薛鋮低聲笑道“土匪夜襲兵馬營,這個理由足夠向刺史府提招兵一事了吧”
溯辭正蹲在一旁搗鼓從刺客身上搜出的暗器迷藥,聽得此話擡頭道“以段荀如今的心思,你若直接提招兵他必會堵你回來,不如你去跟他搶人好了。”
“如何搶”
溯辭掰着指頭道“你看,這些年各地官府增設衙役人手,削弱架空兵馬營,以至現如今官府手上人手最足。將軍你直接和段荀說要抽調各府衙役至兵馬營,段荀必然要防你,只要你態度強硬,招兵一事他自然會提。”
“此計甚好”徐冉附和道“到時候把你的人混在其中,正大光明編進兵馬營,讓段荀喫個啞巴虧。”
薛鋮欣然同意。
計策已定,四人分頭行動。
魏狄去找單青商量練兵一事,薛鋮整裝入城往刺史府去,溯辭徐冉不宜在兵馬營久留,也告辭回城。
祁振僱殺手刺殺試探薛鋮一事並未知會段荀,當薛鋮在刺史府上說出有匪夜襲兵馬營時,段荀那副堆出來的假笑臉孔不自覺地僵了一下,驚道“竟有此事誰如此大膽敢襲擊兵馬營營裏可有傷亡”
“託段大人的福,並無傷亡。”薛鋮道“這些人行事小心謹慎,未留下身份相關的線索。”
本章節內容由手打更新
段荀暗地裏鬆了口氣,這才笑道“那就好。”
“土匪夜襲軍營,這在各州各縣都是少有的事,不想涿州的匪寨竟如此猖狂。藐視官府朝廷,蔑視法度。此事若置之不理,有損軍威,更有損官府顏面。”薛鋮不徐不疾拋出話茬,沉着臉問“段大人以爲呢”
“自然不可置之不理。”段荀心裏一個咯噔,卻不得不順着他的話往下說,“兵馬營如今歸將軍調度,匪寨連年猖獗,以此事爲由,給他們一個教訓未嘗不可。”
“好。”薛鋮道“既然段大人也同意,那麼有一事還請大人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