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家，幾口人擠在一起看着電視機，其樂融融。有的小夫妻，坐在沙發上親密的貼在一起，說着悄悄話。
在衚衕最深處的地方，一個小女孩沒有進屋。
她坐在院子裏的鞦韆上，呆呆的望着天上的月亮。
哐當，東西摔碎的聲音，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怒吼，這一切都好像和她無關。
“我們離婚你再折磨我，我就死給你看”
屋子裏面已經沒有一樣完整的東西了，就連窗戶上的玻璃都已經有了很多細小的碎紋。
“你試試我把這個小崽子賣了”男人氣急敗壞，說話已經不經過腦子了。
女人聽到這裏，變得更加歇斯底里，不斷把手頭能拿到的東西，往男人身邊摔。
一個不小心，桌子上的相框也被撞倒，摔在地面上。
相片上，男女還是年輕時候的模樣，坐在河邊的柳樹下，一臉甜蜜。
而此刻，那照片就像是一種嘲諷。
實在沒有東西可以摔了，女子坐在沒有玻璃渣子的牀邊歇息。胸部一起一伏，臉也漲的通紅。
男人看到她這副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想起腦海中的一幕幕，幾步走過去，對着女人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你就是個下賤女人生下個野種我讓你給我帶綠帽子，我打死你”男人臉上青筋暴起，手下沒有保留半分力氣，實打實的拳拳到肉。
女人的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地方，嘴角也裂開，血順着嘴脣，不斷往下滴落。
男人打累了，從女人身上下來，站在地上，環視這個家，忽然就沒了底氣。
女人喘過氣，不顧身後被玻璃劃出的傷痕，冷冷的看着男人。
“我賤是誰，天天出去賭博家裏連鍋都揭不開了。人家要債要上門了”
被人說到痛處，男人使勁的咬住了下嘴脣，還要辯駁：
“我不去賭，拿什麼翻本而且，而且是我讓你去賣嗎你自己不要臉”
看見男子理直氣壯的樣子，女人氣的根本都要喘不過來氣，她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原本已經不會再流淚的雙眼，此時此刻也涌出來大顆淚珠。
“是我下賤是誰，把我灌醉，讓別的男人欺辱我，是誰，在門口堵着門，拿着錢在笑”
回想起那恥辱的一幕幕，女人邊哭邊笑。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兩個人走到了這樣一步。
男人無話可說，甩袖而走，臨了還不忘記侮辱妻子。
“反正你也是賣習慣了”
走出院子的時候，看見鞦韆上的女兒，還罵咧咧的。
屋子裏一下安靜了起來，鞦韆上的女孩望向屋子裏。
不一會兒，女人出來了。不過她此時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徑直走向小女孩。
看見媽媽過來了，小女孩纔有一點表情。
“媽媽，抱抱。”女孩兒甜甜的笑，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女人的臉上塗了一層粉，可是還是掩蓋不住臉上青紫的傷痕。她穿上一件合身的紅色連衣裙，看起來還是那個年輕端正美麗的少婦。
她蹲下身子，輕輕的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髮，從兜子裏面拿出一個金鐲子套在了孩子的手腕上。
“木桃，好看嗎”媽媽笑的很開心，桃桃也覺得很開心，不停的點頭。
女人似乎很捨不得，不停的撫摸着小女孩的臉頰，可是心中的傷痛實在讓她無法承擔了。
“媽媽，媽媽不要留下桃桃。”孩子雖然小，可是卻早熟，她從母親的眼神裏，看到了一種決絕，這種感情讓她覺得害怕。
女人笑了笑，可是眼淚卻留了下來，“桃桃，媽媽什麼時候騙過你。不過，就算以後媽媽不在了，這顆柳樹也可以保護你哦。”
桃桃回頭看了看粗壯的柳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最後到底，女人把桃桃哄睡了，聞着母親身上好聞的香味，桃桃漸漸進入了夢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死人了啊”
一大早，房東過來催錢，誰知道卻看到了這麼晦氣的一幕。
大門虛掩着，在那棵柳樹上，女人一身紅衣，一條白綾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小女孩聽到了叫聲，匆忙邁着小短腿趕了過來。她最愛的媽媽，此時已經沒了氣息。
後來，院子裏面亂成一團，不斷有人進進出出。
媽媽被人從樹上拿了下來，裝進了大大的木盒子裏面，然後又到了小小的盒子裏面。
桃桃跪在地上，聽着旁邊人的哭泣，一滴眼淚都沒有留下來。
一對老人此時正和她的父親在靈堂前爭吵，到來的賓客都在看熱鬧。
縱然父親不說，桃桃也能猜出來，這兩個人是自己的外公外婆。因爲他們長得很像媽媽。
外公已經年齡很大了，他花白的頭髮，和顫抖的身體，讓桃桃看着也有些心疼。
外婆摸着心臟，看着靈堂上母親的照片，哭的泣不成聲。
“當初，我把囡囡嫁給你的時候，你怎麼保證的，你還是人嗎我和她母親，讓她遠嫁，就是，就是害了她啊”
外公的氣憤並沒有感染到父親，男人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讓旁觀的人都唏噓不已。
外婆攔住外公，狠狠的看着男人，“我們走，我們把囡囡帶走，對了我的桃桃呢”
聽到有人提到自己，桃桃睜大了眼睛。就算沒有見過，外婆也知道自己的存在嗎
桃桃被父親推了出去，“吶吶，這個就是哪個野種，你們想要就拿走。不過看樣子，她可是沒有對母親的死，感覺有多傷心。這麼一看，倒是蠻像是我的孩子。”
聽完他的話，外公外婆仔細打量了桃桃，發現她確實如男人所說。
這個孩子，連一滴眼淚都沒有留下來。
外婆的心都要寒了，可是她還是張了口：
“桃桃，你要和外婆走嗎”老人的心還是抱有一絲期望的。
桃桃看了看外公外婆，又看了看自己的父親，剛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來話，原來是自己晚上偷偷哭喊，竟然發不出聲音了。
可是在外婆看來，桃桃竟然是一臉冷漠的在思考。
兩位老人沒有再停留，直接轉身拿走骨灰盒就離開了靈堂。
桃桃想要追出去，卻感覺好像再次被拋棄了一樣。她站在屋子裏，不知所措。
而現在，她又有了這樣的感受，臺下一個男人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
她覺得很不舒服，就和當年一樣。
剛準備跑開，身後的他卻開了口：
“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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