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桃很早就懂得這個道理。可是，對於她來說，這是一件好事。
有的時候她很感謝上蒼，給了她一個還不算愚笨的腦子。
白天上學，晚上她就在院子裏盪鞦韆。
有的時候一天都喫不上一頓飯，有的時候桌子上會有她最愛喫的食物。
她的父親已經徹底墮落了，除了賭博，就是在睡覺。
偶爾空閒的時候，看着木桃那張臉，就生悶氣，然後喝酒。
喝多了，就要打木桃。沒有任何理由的打罵，一切只是看他的心情。
木桃很矮小，比她這個年齡段的正常的女孩子都要小。
父親每次打她的時候，都是隨手抓到什麼就用什麼。
小到衣架，大到桌椅板凳，父親從來都是來者不拒。
所以，木桃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有的時候傷太重了，她就自己給自己請假。
在木桃看來，至少能活着，捱打又算些什麼呢
可是生活，總會在你絕望的時候，給你推進更殘酷的深淵。
木桃記得很清楚，那是自己十歲生日。
她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在母親在世的時候，無論家裏多麼困難，母親都會想辦法弄出一個蛋糕，和一碗木桃最愛的長壽麪，上面還有母親煎的有些微焦的荷包蛋。
到了晚上，父親回來了，還帶着幾個木桃不認識的男人。
他們身上都有着濃烈的酒氣，木桃下意識的往後躲了躲，卻還是被父親拽進了屋子裏面。
他的力氣很大，木桃身上很快就又腫起來了一塊。
父親笑了笑，伸出大手摸了摸木桃的臉。女孩兒滑膩的手感，讓他有一瞬間的心軟。
從包裏拿出一個蛋糕，他笑着遞給了一臉驚愕的木桃。
“來，桃桃喫蛋糕，這個蛋糕是叔叔們給你買的。”
木桃環視了一圈，原本讓她覺得噁心的大叔們，此刻也竟然有了些許的好感。
她甜甜笑着，並且被父親搶走了飲料，換了一杯低度數的果酒。
木桃還小，沒有什麼酒量。小的時候，趴在桌子上看見酒，母親也只會用筷子蘸一下，讓她嘗一嘗。
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木桃身上熱熱的，臉上也紅撲撲的，他被父親抱在了沙發上。身上還披着他的大衣。
聞着父親身上的味道，她第一次沒有覺得牴觸。
自從母親去世，不準確的說是，從他賭博開始。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一個父親的愛意。
朦朦朧朧之間，木桃有了睡意。可是她還是個挑牀的小孩，所以睡得一直不踏實。
“哈哈哈，老木，看不出來，你這個小女兒還是個美人胚子，和她媽媽有一拼。”
“嘖嘖，老木有福氣啊，不知道這個福氣，能不能給兄弟幾個再佔佔”
“哎哎，過分啦啊，你們這麼變態。”
“我變態當初你沒上在這裏給我裝大尾巴狼。行行行，小爺先上，你們愛要不要。嘿嘿嘿，老木，你那帳，給你免了。張哥再借你一萬塊，過後，給小妹妹，買點好看的衣服。”
一雙飢渴的眼神，早就盯住了木桃。
老木不說話，只是一個勁的灌酒。藉着酒勁他鼓起勇氣，抱起來了木桃，直接送到了裏屋。
老木頭也不回的就把屋子門帶上，他不想看，也沒臉看。
過程，木桃，已經記不清了。
她只記得，一雙粗糙的大手，一股臭味。
勇敢的木桃，沒有像一般女孩子那樣，尖叫，痛哭。
她使勁全力，趁男子不注意的時候，狠狠的攻擊了他的要害。
縱然木桃是個小孩子，可是她的力氣也不小。
她只記得，男子的尖叫像是殺豬般響起。
門被打開，父親闖了進來，一臉錯愕，上前打了自己一巴掌。
那個男人，被許多人扶走。父親叫罵着，也離開了房間。一夥人好像是去了醫院。
木桃的臉已經腫了起來，她的眼淚順着眼角留了下來。
媽媽的白綾，她還留着。
她個子矮，夠不到媽媽的那段樹枝。
木桃有些難過，可是她聰明的挑了個矮些的。
學着母親的樣子，她抱過來一個小矮凳。這是原先母親經常坐着的，木桃感覺很開心，就像是母親還在身邊一樣。
她做好了一切，用力蹬開腳下的障礙。
很痛，比想象的還要痛。木桃有些害怕，又有些興奮。
她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了，似乎感覺到媽媽就在自己的眼前對着自己招手。
木桃笑了，她終於要解脫了。
可是忽然，咣噹一聲，木桃摔了下來。
樹枝斷了，白綾也落在了地上，沾染了泥土。木桃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爲什麼連找媽媽，自己都做不到。
越來越難過，木桃似乎要把這輩子所有的眼淚都要哭出來了。
“桃桃，不要哭，眼睛腫了就不好看了。”
一個男人溫柔的聲音從頭上傳來，他的手努力的擦拭着木桃臉上的淚水。
他身上有着好聞的青草的味道，他的手涼涼的，正好可以讓木桃紅腫的臉沒有那麼難受了。
她的眼睛已經腫了，可是她還是想要努力去看着份溫柔的來源。
擡起頭，和眼前的男人對上了視線，木桃傻傻的笑了。
男人一身碧服，眼若桃花，在月光下，他的衣服隨着微風輕輕搖擺。若隱若現的月光隨着衣襬印在了木桃的心上。
看見木桃灼灼的目光，男子蹲下身子，柔柔的說道，“我是柳仙啊，桃桃我看着你長大的啊，怎麼不認識我了。每次你盪鞦韆的時候，我最愛看你笑着的模樣了。”
木桃目光怔住，她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到，可是這突如其來的溫柔是她想抓住的唯一稻草。
月光下，男子輕輕的懷抱着小女孩，嘴裏輕輕哼着她童年最愛的那首歌謠。
木桃回到家看見院子裏已經有些枯萎的柳樹，不禁淚如雨下。
“柳仙，你等等我，我一定會救你。再堅持，請你爲我一定再堅持。”
從懷裏拿出一截柳枝，木桃不斷摩挲。
前生你護我周全，後世我要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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