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順子開口後,遲遲沒有人站出去,雲謠問陳河:“師父呢”

    陳河道:“一早上被大人叫過去了,因爲昨夜的事兒。..”

    思樂坊本就是禮部給皇上獻的禮,昨夜思樂坊的人衝撞了皇上和淑妃,禮部的人知道,肯定得拉師父過去問話的。

    眼看現下無人站出來,雲謠推了陳河一把:“師父不在你去啊,再不應聲得倒黴了。”

    “我我不會說話。”陳河有些擔心,他在思樂坊裏只站在人後打鼓,即便師父想要培養他,以他這性格也難培養起來。

    陳河猶豫了會兒,握着雲謠的手腕道:“琦水,要不你、你陪我一起過去。”

    雲謠見他都二十一了,還這麼膽小,有些無語,也只能硬着頭皮上。

    陳河拉着雲謠走到了小順子跟前,雲謠懂宮中禮儀,小順子是皇上身邊的人,面兒還是大的,於是領着陳河行禮:“給公公行禮,不知公公到訪是有何事吩咐”

    “你們思樂坊可有個叫素丹的姑娘皇上昨晚見了她的舞很是喜歡,命咱家來給素丹姑娘送些衣物首飾,今日午間,皇上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在容華樓賞景,請素丹姑娘前去一舞助興。”小順子說完,好些人竊竊私語。

    站在人羣后的素丹臉頰微紅,明眸帶笑,立刻走到雲謠身邊對小順子行禮:“多謝陛下賞識,也多謝公公傳旨。”

    雲謠朝素丹看了一眼,陳河見沒什麼大事兒於是鬆了口氣,小順子來得突然,走得也快,走之前素丹從懷裏掏出了一些銀錢交到了小順子的手上,說是勞煩他走這一趟,讓他拿回去喫茶的。

    小順子離了思樂坊的院子,衆人才放鬆下來,沒有外人,好些人都歡呼了起來,昨日與雲謠一起罰跪的那兩個小姑娘立刻圍着素丹轉,就連醒來的姍姍也恭喜她,一羣女子看着皇上送來的漂亮衣裳與首飾,口中羨慕之意不停。閃舞..

    “素丹,你這回若表現好,皇上說不定會封你入宮呢”一個姑娘道。

    另一個也笑道:“我昨日見了皇上,先前跪着沒敢看,後來他走的時候我瞄了一眼,當真好看。”

    “素丹,你以後若真當了妃子可別忘了我們呀,我們幾個還是你的好姐妹,若有機會我不求入宮,但求素丹娘娘能給我送些好看的衣裳”姍姍開玩笑,說完便拉着素丹一起離開了。

    雲謠早就離開院子了,而今這天氣熱,即便是早上也夠曬人的,聽她們遠遠地還在說這種話,不禁在心裏搖頭。

    靜妃會耍心機,淑妃又好喫醋,皇后眼裏容不得沙子,這三個女人本家在朝中地位相當之高,素丹即便被唐訣選入宮中,頂多也只是下一個瑩美人,一句不滿就會毒酒奉上。

    陳河看見了雲謠,朝她這邊走過來,臉上掛着笑問:“你怎麼沒去找素丹”

    “那麼多人恭喜她,不差我一個。”雲謠回。

    她與素丹的關係經過昨日之事已經斷了,現在素丹看她厭着呢,她跑過去恭喜豈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陳河坐在雲謠身邊,問她:“那你想要那麼漂亮的裙子嗎”

    雲謠朝陳河看過去,笑了笑:“你送我啊”

    陳河點頭:“我我可以送的,等這次離了錦園,我出去就給你買漂亮的裙子。”

    雲謠愣了愣,陳河雖然一根經腦子不太靈光,倒是對琦水一心一意,他這種老實踏實的男人,適合琦水。若非雲謠重生在了琦水身上,琦水嫁給陳河也不錯,不過她鐵定了要逃婚的,故而沒回陳河,只是笑笑。

    師父回來之後得知了素丹要去給皇上獻舞這事兒,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擔憂,只對素丹叮囑了幾句,然後便給素丹選今日午間要跳的舞。

    素丹跳舞不光只有她一人去,還得帶上思樂坊的其他人,奏樂、伴舞、全程安排都不能少,唐訣雖指明瞭要素丹去跳,實則午間跟着素丹一同出行的有共有十三個人。

    一個琴師,一個鼓手,還有兩個彈琵琶,剩下的都是伴舞,此次獻舞師父得全程看着,陳河便是跟過去的鼓手,雲謠被安排待在了院子裏看着其他人繼續練習。

    雲謠沒有意見,師父見時間差不多了,便領着十多個人一同離開。

    素丹早早地在房間內換好了皇上送來的裙子,那裙子像是特地挑的,非常適合她,鵝黃色的廣袖裙,裙襬寬大,旋轉起來便能飛舞成花瓣,素丹的手上與腰上都戴了配飾,頭上朱釵左右兩根,畫了漂亮的妝容,是一行出去的女子之中最惹眼的那個。

    雲謠送走了他們便將搖椅端到了院子的陰涼處,屋內悶熱,屋外有風,好在這處靠着山林本就有涼意,那些嫌天熱的都不願意出來練習,午間喫過飯便睡下了。

    此時院中沒人,雲謠手裏握着團扇,懷中放着一碟陳河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糕點,閉着眼睛一邊扇風一邊喫,搖椅輕輕晃着,倒是舒服得很。

    屋後時不時有涼風吹過,這處院子裏女子多,身上都帶有胭脂香粉的味道,夾在風中淺淺傳來,雲謠身體放鬆,腦子還在想許多事兒。

    有想生死,但想的多半與唐訣有關。她來到晏國幾個月,總共過了四段人生,似乎每一段都與唐訣扯不開關係,前三次是宮裏人,這一回總算不是宮裏人了,卻又與唐訣碰上了。

    昨晚再遇,唐訣似乎對她印象很深,她差點兒以爲對方認出了自己,就因爲這雙不論換成什麼身體都會跟着她一起的眉眼。短暫的對視讓雲謠心裏有些慌亂,不經意就去想許多和對方相關的東西,他青面獠牙的面具,他喜好黑暗屋中不愛點燈,他那畫了滿牆的鬼臉,還有冰冷的摺扇。

    忙起來,她腦子放空,可一閒下來,畫面便衝擊起來了。

    雲謠不會留在思樂坊,離了思樂坊,以後也不會與唐訣再有交集,只願她還是瑩美人時,臨死前對他說的話他能放在心上。

    帶着些許脂粉氣的風被一股涼意衝散,雲謠輕輕嘆了口氣,手順着腰往放在肚子上的盤子裏摸,準備再摸一塊糕點喫,結果碰到了一根冰涼的手,雲謠立刻睜開了眼。

    就站在她身旁的人讓她嚇了一跳。

    雲謠睜大眼睛看着對方,愣了愣,似乎有些不真實,她懷中放着糕點的盤子已經落地,剩下的幾塊糕點都撒了,唯有站在她身旁的男子手中還拿着一個完整的。

    雲謠還癱在搖椅上,因爲她方纔的驚訝,搖椅晃動了幾下,此刻還未停。雲謠眨了眨眼,一陣風過,對方的衣襬被風吹起,劃過了她握着扇子的手,雲謠立刻清醒過來,連忙準備起身。

    “奴婢奴婢參見奴婢”雲謠動了幾次也沒能從搖椅上起來,椅子前後晃動,她的腰死死地沉在了搖椅中間,猶如一隻無法翻身的王八,尷尬又慌亂。

    唐訣看了她起身幾次不得,垂眸瞥了一眼她身下的搖椅,一腳輕輕踩在了搖椅的底下,搖椅穩住,雲謠立刻起身然後跪在了對方跟前,開口道:“奴婢參加陛下,陛下萬歲”

    唐訣略微歪着頭看向她,將手中的糕點遞過去道:“還有一塊,你喫嗎”

    雲謠頭都沒擡,立刻道:“奴婢不敢,陛下用吧。”

    唐訣嗤了一聲:“你說你叫琦水”

    “是”雲謠道。

    唐訣往後退了兩步,道:“擡起頭來看朕。”

    雲謠慢慢將頭擡起來,最後與唐訣對視,她此刻心跳得非常快,說不出什麼感覺,心裏許多疑惑。還真是人在院中躺,禍從天上來,怎麼午間休息一會兒都能碰見小皇帝他此時難道不應該是在容華樓陪太后、皇后她們一起賞花看素丹跳舞嗎

    “雲謠。”唐訣沒有疑問,而是直接說出了這兩個字。

    雲謠沒想到過他居然真的能認出自己,當下就愣住了,一雙眼睜大,跪坐在地上給不出其他反應,只能愣愣地看着對方。

    唐訣微微眯起雙眼朝她靠近,又開口:“家住首都,不在晏國,對嗎”

    雲謠有些迷亂了,她究竟要不要承認自己的身份如果她承認她是雲謠的話,那這穿越過來又不斷重生的事情不就被人發現了嗎如果不承認,小皇帝能信嗎

    “你在猶豫,在考慮是否要撒謊騙朕。”唐訣一句話戳穿了雲謠的心中所想,雲謠立刻收回了視線垂着眼眸,心跳快到不用對方靠近也能聽得見。

    “陛下認錯人了,奴婢叫琦水。”雲謠最終還是選擇否認,反正她終究是要逃離皇宮逃離思樂坊的,認下又得出事兒了。

    “欺君之罪,株連九族。”唐訣輕輕哼了一聲,這一聲似乎帶着笑意,哼得雲謠背後起了一層冷汗。

    “奴婢真的是琦水,從小在思樂坊長大,思樂坊的人都可以作證。”雲謠咬緊牙關。

    “沒關係,此刻你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唐訣將糕點丟在了她跟前,落在地上摔成幾塊,沾了泥灰已經不能再吃了。

    他道:“昨晚天色暗,朕沒看太清,故而今日過來瞧個仔細,你與朕認識的一個人非常像,不過她已經死了,朕又看不得別人與她長得像,所以你這條命朕終歸是留不得的。”

    雲謠無語,按照他這麼說,左右都是個死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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