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幼芙這纔想起先後絆倒馬氏和自己的桌腳正是來自那張踩着玉佩的茶案,原來如此。
她沒再說話,倒是樂文柏又主動說起了話來,卻是沒話找話說:“你對那石豆豆倒是極好。”
“嗯。”
“非親非故爲何那般待他”
林幼芙覺得這個問題甚是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被誰人問過。這妖怪爲何突然有如此問題。
她不自在地摸摸鼻尖:“年幼喪父不可憐麼,古人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可懂”說罷不等對方迴應便起了身,往廂房方向走去,留給樂文柏一個揮手的背影,灑脫極了。
後面的少年淺笑着嘆了一口氣,上一次,她明明不是這麼說的啊。少年也起了身來,邁步向房間走去,哪知剛邁出一步,頭腦便一陣發漲,他按住自己的太陽穴,定在原地半晌沒能挪動一寸,前方不遠處,文柚整理好了少爺的廂房出來,剛走到前花園處便看到少爺捂着腦袋站在石桌旁,趕緊一路小跑忽略過幾步遠處的林幼芙,迎上前去:“少爺,你如何了,莫不是傷患處又痛了”
林幼芙極速轉身見那少年很是痛苦,也立即返回腳步,將他扶住。少年腦部疼痛難忍,甚至悶哼兩聲,腿上一軟,就要單膝磕到堅實的石板路上,好在文柚將他緊緊攙住。
林幼芙知道,大約因爲有洛幻的神力支撐,樂文柏後腦地傷比想象中痊癒得更快,就連郎中也嘖嘖稱奇,如今那傷應該已經不成氣候了,他沒道理還會如此疼痛啊。
“呃。”又是一聲悶哼,樂文柏嗓子裏突然沒了聲響,整個身子也沒了任何動作,如一個提線木偶一般掛在林幼芙和文柚手上,一眨眼的功夫,掛在二人手上的少年突然猛地擡頭,束得一絲不苟的黑髮險些拍到林幼芙臉上,那臉上的神情無比古怪,他瞪着大眼睛,左看又看,先是看到了左面的文柚,扯着嗓子便開罵:“狗奴才,本少爺怎會在此處”
林幼芙心下一驚,如此語氣,如此自稱,如此用詞,眼前這個人是林幼芙想也沒想,趁着文柚失神之際,趁着少年還未轉頭之時,一個手刀落在樂文柏的後頸處,樂文柏腦袋一偏,沒了意識。
文柚方纔回過神來,又見着少爺暈了過去,慌亂道:“少爺這是怎麼了”
林幼芙將樂文柏的整個身子都攬到了自己肩上:“想是扯動了傷處暈倒而已,無妨無妨,我扛他回房便好,你去廚房打些水來替他清洗罷。”
文柚應聲而去。
林幼芙扛着少年,心中複雜萬分,現在,他又變作了誰
平旦之時,林幼芙起牀迅速整理好一切,如往常一樣帶刀開門,更是如往常一般,門外正好立着一位穿戴整齊的少年,負着手等在那裏,習以爲常。今日的少年似乎並無不妥之處。
林幼芙的眼中有一刻閃爍,少年微微偏着頭:“怎麼了,一夜醒來便不識得本上神了”
如何可能不識得這位傲慢的上神
去府衙的路上,樂文柏總是時不時地撫着後頸處,林幼芙心虛只當作沒有看到,到今日,她也沒能想通自己昨夜爲何要果斷將他打暈,樂文柏的肉身痊癒,洛幻自然應當“物歸原主”,可林幼芙又在怕什麼
童微生告假回來了,林幼芙十分喜悅,跨進府衙的時候,童微生有所感應一般回首剛巧與她四目相對,林幼芙迫不及待想要告訴他石青山的案子破了,而今天兇手就要過堂了,而她也的確這樣做了,更着重說明了受傷的樂靈犀替他“出工”的事情,當童微生聽完林幼芙的敘述,卻只關心案子,看完這兩日的筆錄後,臉色依然沉重。
樂文柏在林幼芙之後走進衙門,見童微生的表情後始終一臉意料之內的微笑,他知道童微生也必定發覺其中問題了,他卻沒有多說,只是以自己告假失職爲由,提出要前去石家看一看,林幼芙興高采烈地答應了。
平日與林幼芙在一處便多話的童微生,這一路卻絕口不提自己告假兩日去了何處,做了什麼,欠着林幼芙的一個香囊似乎是忘了,林幼芙突然自覺有些自作多情、期待太高。
石家已經空空蕩蕩,沒了丁點兒人氣,虛掩的柵門一碰即開,三人魚貫而入,那墜了石青山的水井就在眼前,童微生突然踏上水井邊緣,將取水的麻繩在手心繞上兩圈,就要往下跳。
林幼芙迅速出手拽住他握住麻繩的手,慌張道:“你這是要做什麼,若是渴水咱們上別處取去,何至於飲用這死過人的井水”說到取水,林幼芙此時此刻纔想到那日上門問話,石柳氏當時爲何要捨近求遠去溪邊取水。
童微生對林幼芙這下意識地關心很是受用,他用空餘的手安撫般地拍拍林幼芙的拽住他的那隻手背:“並非渴水,只是這個案子還有些地方不甚明白,我實在好奇,下去看看便好,小芙,不用緊張。”
原來不是口渴林幼芙悻悻地鬆開手:“那,你便看看罷,這井邊青苔溼滑,你一切當心。”
童微生輕輕一笑,笑得十分好看,下井前他對林幼芙道:“小芙,這是在關心我嗎”
關心那是自然,這樣關心每一個人都有吧,童微生何以笑的如此開懷。
一旁的樂文柏聽進此話,竟徒手捏碎了手中把玩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