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在太平公主聽來,卻是要多煩人就有多煩人。
“可恨,又下雨了”太平公主看着窗外,恨得牙癢癢,“本宮苦練書法和琴藝飽受了五六天的煎熬,臂酸脖子疼手都要破皮了,好不容易纔讓母后滿意准許我去芙蓉園踏青遊玩。卻不料在這節骨眼上又下起了連綿春雨,真是太掃興了”
朱八戒小心翼翼的湊上來,低聲道:“公主殿下,小人聽聞芙蓉園曲江池在下雨的時候,景色也是頗爲美麗的。”
“你懂什麼,若是下雨連馬都騎不了”太平公主撇了撇嘴兒怏怏的道。
朱八戒小聲道:“公主殿下如果和薛公子高坐在皇厥樓臺之上,煮上一壺清茶彈上一曲琵琶欣賞一番曲江池的雨景,或於綿綿細雨中泛舟遊湖,或能親手釣上兩尾曲江池中的鱸魚來片作魚鱠沾以芥醬享用,想來也是頗有一番雅意情趣啊”
“咦,你這癡憨倒是難得聰明瞭一回”太平公主轉慍爲喜嫣然一笑,雲袖一揮,“好,無論明日是否下雨,本宮都要去芙蓉園遊玩”
“公主殿下,是否要事先知會薛公子一聲”朱八戒小心翼翼的道。
“不必了你去傳令於上官婉兒便可”太平公主不假思索的道,心說要是讓那個壞人知道我是特意去找他的,他還不得意忘形到極致呀真是太壞了,那一日口角分別之後,他居然一直不來找我
“小人遵命”
離開薛克構的府第正要回家走在半道上時,正遇上一場雨,下得還不小。
虞紅葉連忙捲起車簾道:“薛公子,不如你來乘車我來騎馬”
“不用了。我這威龍寶馬性情野烈,我怕你駕馭不了。”薛紹從馬鞍上取下了一件時常備好的雨衣,攤了開來穿在身上,“如此便可反正也不遠,很快就到家了”
說罷,薛紹就拍馬前行而去。
虞紅葉看了兩眼,薛紹穿上的可不是尋常可見的避雨蓑衣,而是一種桐油所浸的絲絹製成的雨衣,名叫“琥珀衫”。眼下絲絹都可以充任貨幣,這種琥珀衫當然就昂貴得緊。而且這雨衣披在身上騎馬迎着風雨跑了起來,非但不顯得狼狽臃腫,反而飄然如仙極是瀟灑。
虞紅葉凝眸看着前方不遠處的薛紹,輕咬朱脣臉上略略發燙。
“人中龍鳳”
薛紹感覺到背後的視線回頭一看,美人卷珠簾,一向爽快利落如男兒的虞紅葉,露出了罕有的嬌羞女兒之態。
四目相對,虞紅葉慌忙將車簾放下,雙手捂胸,心如撞鹿。
薛紹哈哈的一笑,“駕”
虞紅葉越發心慌意亂。
臨到岔路分別時,虞紅葉鎮定心神宛如平常的告訴薛紹說,她明天將會帶上制好的那批文胸到薛紹府上去。一來要給薛府的女眷都送上一些禮物,二來,也好未雨稠穋以備薛紹隨時拿去進獻給太平公主。
薛紹一想,和太平公主鬧了那次小別扭之後也有五六天沒見面,是時候去見一見她了。等明日去見過了裴行儉,就去宮裏找太平公主,把這批文胸獻上。
二人分道,各自回家。
姚元崇正在正堂之上等着薛紹回來,見了面就拱手彎腰的長拜,“姚某拜別薛公子,就請辭去。”
“姚兄爲何要走,莫非是府裏的僕婢招待不周”薛紹瞟了一眼旁邊的月奴。
“不不,薛兄十分熱情好客,府裏也照顧得無微不至,儼然賓至如歸。”姚元崇說道,“只是春闈在即,姚某也該收心沉斂了。因此,姚某打算去租一個僻靜的院子,好好的溫幾天書。”
“我這裏不是挺安靜的嗎茶飯上手,衣服有人洗,還有現成的書房可以給你用。姚兄只管安心備考。”薛紹道。
“不不,連日打擾姚某實在心有不安,絕計不好再逗留下去了。”姚元崇堅持道,“如若他日姚某能夠登科及第,到時再來宴請薛兄小聚”
李仙緣在一旁嘿嘿的笑,“薛公子,你就別留他了。他要趕着去張窈窕那裏,請人家指點詩文以備科考呢”
“咳絕對不是、絕對不是”姚元崇尷尬的直襬手,“姚某會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獨自小住幾日,讓自己的心神徹底的沉寂下來。”
“這樣也好,那我就不勉強留你了。”薛紹點頭微笑,“薛克構那邊我已經幫你打點好了,有空你可以去登門拜訪一下。然後,只管放心去應付春闈考試。”
“好。”姚元崇深吸了一口氣,拱手彎腰正拜下來,“姚元崇,拜謝薛公子的舉薦提攜之大恩。”
“姚兄不必多禮。”
李仙緣走了過來,賊兮兮的將薛紹請到一邊避開了姚元崇,小聲道:“薛公子,你答應小生的還有一兩黃金呢”
“你還真是說得出口啊”薛紹很鄙夷的瞪着他。
“嘿嘿,你們都說了我是一介俗吏嘛俗吏自然是貪財好色又寡廉鮮恥的。”
李仙緣怪笑連連,“如今姚元崇既要租房買書又要春闈應試,學子考官之間總是少不得會有一些詩文宴會往來,考上之後也要多方打點、領取官憑、擺宴慶賀,這些都要花不少錢。姚元崇不過是恰巧途經長安身上沒帶多少錢。所以小生想要資助姚元崇去應試科舉,但是小生又財力不濟,所以嘛”
“難得你這俗吏還有點仗義疏財的良心。”薛紹笑着點了點頭,李仙緣畢竟是過來人,對這些細節瞭解得比我多,也想得比我周全。
“那,薛公子就趕緊掏錢吧”李仙緣賤兮兮的笑着伸出了手來。
薛紹搖頭笑了笑,扔給他兩片小金餅,“算我一份。”
“薛公子,真有孟嘗之風啊”李仙緣豎起姆指來贊。
“少拍這種便宜馬屁”薛紹沒好氣的道,“姚元崇個性清傲,估計不會直接接受我們的錢財資助。你去想辦法讓他收下或是從旁幫他打點。總之,交給你了。”
“包在小生身上。”李仙緣拱了拱手,“小生現在就與他一同去了,先將他安頓下來。等雨停了,小生再來薛兄府上打理風水建造的事情。”
“行,去吧”
二人一同拜別而去,薛紹叫府裏的車把式駕車相送,以免雨淋之苦。
姚元崇坐在車裏,感慨不已,“上次見到薛公子,好像不是這番景相。這一回略爲深交之後姚某方纔發覺,原來出身顯赫的薛公子是這樣的仗義豁達胸襟如海,更有淵搏的見識和獨到的眼光。他雖是比姚某年輕了十歲,但風采氣度比之姚某更加沉穩理智,時時讓姚某有一種智珠在握、高屋建瓴之感。薛公子不過弱冠之年就有了這樣的器識,假以時日他必成氣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