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和醫藥成了一個大問題
薛紹的叢林生活技能發揮的巨大的作用,他帶着一些健壯的殘兵與百姓,在樹林裏打野獸、採蘑菇、摘野菜,挖了許多的草藥給人治傷治病。雖然無法完全的治好他們,好歹也能減輕一點他們一時的痛苦。
更重要的是,薛紹給了他們活下去、洗脫罪名、迴歸軍營與正常生活的信心
人在絕境,靠的就是一股心氣和毅力才能支撐。
ri落之後,山林裏一片漆黑與溼寒。隱約聽到遠方傳來野狼的號叫。有人要升火,薛紹讓他們滅了。
引來野狼,反倒不怕;引來突厥兵,那纔是真的慘了
兩百殘兵,大約有三四十個勉強能派上用場的,薛紹將他們編成了三火,選出火長帶頭,分成三班值夜班戍衛防範。
深夜,薛紹將牛奔叫到了隱密處。
“你趁夜騎上馬趕緊去幷州,將這封信當面交給李多祚”薛紹將一封寫好的信裝進竹筒裏泥封好了,交給牛奔。
“俺走了,你咋辦”牛奔急了,“這些人表面上服你,未必是真心萬一鬧個亂子,那豈不完蛋了”
“如果真的亂了,你在這裏也不起多大作用。”薛紹在他耳邊小聲道,“趁夜跑官道,越快越好務必要儘快見到李多祚,請他派出人馬來接引我們這裏有三四百名百姓,還有兩百殘兵。六七百多條人命,其中有很多帶傷急需治療的,片刻不容耽誤”
“要不你去送信,俺來帶這些人走”牛奔急道。
“放屁”薛紹惱火的道,“我一走,這些殘兵隨時都有可能叛亂,你能鎮得住”
“俺有大陌刀”
“陌你大爺”薛紹更加惱火了,擡手就在他頭上拍了一巴掌,“別廢話了,趕緊走我和這六七百人的xing命,可是全牽掛在你身上了”
“”牛奔愣了一愣,“白臉的,你可千萬要挺住,等俺帶兵回來接引你”
薛紹點了點頭,“我會帶人去那個村子稍事安頓,那裏好歹有些村民留下來的莊稼和房子。你若是帶人來找我,定要分一隊人馬去那個村子”
牛奔突然一個熊抱將薛紹緊緊抱住,嗚嗚的悶聲哭了起來,“白臉的,你可不能死哇”
“撒手你個蠢熊,快鬆手,你勒死我了”
天亮了,薛紹集合人馬,派了一火人用軍刀在前砍伐開道,然後擡起傷員護送百姓,在崎嶇的密林中前行。
杜徵帶着幾個人來質問薛紹,你那個傻大個兒隨從呢
薛紹說道:“我讓他連夜騎着馬跑官道,去給李多祚送信了。讓他儘快派兵來接引我們”
“爲何不讓我們知道”杜徵說道,“莫非薛將軍,暗中有着別的企圖”
薛紹嘆息了一聲,“我若當真是有別的企圖,昨晚就和他一起騎着馬開溜了,還會留在這裏和你們一起受苦”
一句話,說得杜徵等人啞口無言。
薛紹繼續道:“我知道,我若是派人騎馬去送信,會有人爭先恐後一片大亂。再者,李多祚只認識我和牛奔不認識你們,你們去了能否見到李多祚,都是個疑問。所以,我私下主張派了牛奔先行一步,連夜疾馳送信去了還有疑問嗎”
“沒有了”杜徵等人對着薛紹抱拳而拜,“我等唐突,將軍恕罪”
“有話直說不掖着,也是好事。我不希望我們之間再有猜忌與隔閡。”薛紹說道,“走,大家務必照顧好傷員,護衛好百姓。越是危急時刻,越不能忘記了我們大唐衛士的神聖天職”
“是”杜徵等人答得有些有氣無力。
薛紹心中暗自嘆息,絕境之中,人的正常反應裏只剩求生的。要想再激起他們的男人血xing與愛國熱忱,難
這樣的一羣殘兵敗將與逃難百姓,薛紹不敢帶他們走官道。代州已經陷落,突厥兵隨時可能在這附近出現,萬一在官道上遇上突厥兵就是個全團盡沒的悲劇。
一羣人只能在原始森林裏艱難的跋涉。走了半天,薛紹明白爲什麼那些人都沒有穿鎧甲了,這絕對是個巨大的負擔。
薛紹毫不猶豫的將這一副只穿了兩天的山文鐵甲給捨棄了,只戴了一個兜鍪。
這一天下來到了晚上,死了十二個人。
有八個重傷和生病的無治死了,有一個百姓擅自找喫的誤食了毒蘑菇死去,另有三個探路的衛士一個摔死、一個被毒蛇咬死另一個被幾匹野狼拖走了。
所有人的體力都所剩不多,濃濃的危機感與壓抑感時時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有幾個漢子還因爲口角而動手幹了架,簡直就像是殺父仇人一樣的生死相拼。薛紹帶着好幾個人才將他們拉開,都傷得不輕。
伙食是個大問題,薛紹唯一的那一匹馬,成了所有人嚥着口水覬覦的對象。
當晚,薛紹叫人放翻殺了那匹戰馬,骨頭煮湯馬肉取食,瞬間一點渣兒都不剩的被幾百人分喫光了。
薛紹重點照顧了一些病號和老弱婦孺,杜徵很有意見,說這時候應該儘量保證青壯的體力,不應該再把寶貴的食物分給那些“沒用”的人。
薛紹沒有反駁,但是堅持這樣做了。他知道杜徵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是如果像他說的那樣做,自己當初何不騎上戰馬和牛奔一起一走了之
既然選擇了留下來,就是要儘可能的拯救這些人的生命
“誓死撼衛之”
況三刀那張猙獰扭曲的臉和沙啞鏗鏘的話語,彷彿時刻迴盪在薛紹的腦海裏。
一行人繞了很大的一個圈才避開突厥兵,在不見天ri的原始森林裏艱難的跋涉了七天七夜,居然沒有迷路。薛紹憑藉着出衆的叢林生存技能,帶領這一羣殘兵敗將和逃難百姓,走出了這片殺機四伏的原始森林。
每天都在死人,而且是每ri大幅遞增的趨勢。最初的六七百多人,現在還剩下不到五百。一路行來留下了很多屍首,有人屍首都沒有剩直接葬送在了野獸之腹。
包括薛紹在內,活着的人已經沒有一個人像個人形,個個都像是原始森林裏的野人。這幾天,大家無疑就是一直遊走於生死之間。若非薛紹前世有着許多這樣的經歷,此前也把體魄煅煉得很不錯,現在恐怕也早就一命嗚呼了。
“到了,那裏有個村莊”薛紹指着前方的村落,“之前我們在那裏戰鬥過,剿殺了一隊突厥兵,疏散了那裏的百姓。雖然成了一片無人的村落,但是有莊稼、有房屋。而且我和牛奔約...
定好了,就在那裏等候援兵”
“喔”早已心衰力竭的人們發出了一片歡呼之聲。
在大森林裏不見天ri的這幾天,所有人都認爲自己活不出來了。現在重見天ri得到了生存的最大希望,好多人喜極而泣。
“薛將軍,救命恩人受我們一拜”無論是軍士還是百姓,都給薛紹跪了下來。
“請起、都請起”薛紹說道,“那裏雖然可以暫時落腳,但也有些危險。說不定突厥人的遊騎又會摸到那裏去。所以,我們要儘快抓緊時間進村一趟,找到儘可能多的食物飲水和禦寒的衣服棉被,仍要躲進村子後面的山林裏,靜候援軍到來”
“謹遵薛將軍號令”
現在,沒有人再對薛紹的話提出質疑了。
薛紹親自帶上了三四個稍稍強壯一點的人,沿着最初潛伏偵察的路線,悄悄摸進了村子裏。
進去一看,這裏早已經有人佔據了,有兵器有馬匹人數不下三百,正在挖土爲竈砍樹爲柴,莊稼被提前收割了,村民藏在地窖裏沒來得及帶走的食物和釀酒全被挖了出來。還有人在生火煮肉、大肆飲酒。
薛紹的心往下沉,沒有唐軍的衣甲與旗幟,不他們是牛奔帶來的大唐正規軍
“看樣子,這是一羣山賊”身邊一人小聲道。
薛紹讓他們在這裏小心藏着,自己悄悄摸到了當初刺殺那個突厥首領的民宅邊,沿着宅屋的屋腳摸了進去。藏在暗處觀察了一陣,薛紹判斷這些人和杜徵等人一樣,都是敗逃之兵
薛紹心想,城池陷落打了敗仗,這些人非但不急於迴歸軍營也沒有扶危救困的收容和保護百姓,還有恃無恐的在這裏喝酒喫肉,這恐怕就真的是“兵匪”了。
雖然一時還無法做出定論,但是薛紹認爲,只要存在這個風險,就不能貿然去冒險
於是他悄悄的退了回來,叫上衆人原路回去了。
“薛將軍,既然是唐軍,爲什麼我們不去與之相認,匯兵一處”杜徵等人說道,“他們有兵有馬有糧食,能夠幫我們一同護送百姓南撤啊”
“未必如此簡單。”薛紹就將他的顧慮說了一遍。
衆人一聽,頓時心灰意冷,“那該如何是好”
這時,旁邊一個婦人大聲的叫了起來,“爹爹啊”
衆人跑過去一看,一位六十來歲的老人家,早已餓得皮包骨頭,剛剛嚥了氣。
老人家能撐到現在,幾乎已經是奇蹟。聽到村子裏不能收留人,老人家的最後一口心氣兒散了,也就沒能撐住了。
薛紹看着身邊這羣奄奄一息、近乎崩潰的人,一咬牙,“我進村去試一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