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紹一行跟隨人潮一同涌去,走進了一個露天的大道場,已經有很多人席地坐在了場中耐心而焦急的等着,更多的人正在陸續的涌進來,爲謀一塊方寸坐地而爭先恐後。
薛紹找了一名青年搭話,問他這是一場什麼樣盛會,引得如此萬人空巷
“聖英開壇,便是綏州的善男信女最的節日”青年好奇的上下打量薛紹,說道:“看樣子兄臺該是外鄉人吧,竟連這都不知道”
“兄臺好眼力,我是從長安來綏州省親的。”薛紹笑着點了點頭,“敢問兄臺,那位聖英究竟是何來歷”
“兄臺恕我直言,你還真是有點孤陋寡聞,竟連聖英都不知道。”青年帶着一絲嘲諷的笑了起來,說道,“她就是茅山教派潘天師的高足,精研釋道儒三家學說並且醫術精湛、武藝非凡的當世奇女子終南山玄雲子是也”
薛紹的眼睛當場一直,玄雲子
“呵呵,兄臺是被嚇到了,還是不敢置信”青年仍是滿副嘲諷的神色,笑道,“不奇怪,最初我也不相信世間會有一個年輕女子做到這般的驚才絕豔,而且傾國傾城”
“驚才絕豔,傾國傾城”薛紹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來,心想看來玄雲子在綏州還真是混得不錯,都成全民偶像了
“兄臺如此輕佻嬉笑,想必缺乏虔誠向道之心”青年還怒了一絲怒氣,“兄臺還是快走吧,莫要惹了衆怒纔好”
“咳我並非嘻笑,兄臺勿怪。”薛紹和他敷衍了幾句,也和那些信徒們一樣找個地方坐了下來,看玄雲子一會兒如何表演。
李仙緣就坐在薛紹身邊,笑道:“那個小姑娘倒是有幾分本事,竟然能讓全州的百姓對她如此頂禮膜拜。”
薛紹笑道:“她能長成那副禍國殃民的模樣,就已經很有本事了。”
“嘿嘿”李仙緣一陣怪笑,“怎麼,一但離開長安脫離太平公主的魔爪,你就動起了花花心思”
“你準備喝兩盆洗腳水。”薛紹冷冷的道,“我一盆,月奴一盆”
李仙緣仍是怪笑不迭,“說真的玄雲子,不錯”
“怎麼不錯”
“全身上下,都不錯”
正當兩個人的話題越聊越猥瑣時,道場裏發出一陣騷動玄雲子出場了。
她着一襲月白色紫荊邊的寬大鶴氅道袍,手執一柄純白如雪的太極拂塵,如雲的秀髮用一頂金色綴寶的蓮花冠高高束起,氣定神閒飄逸而至。
道場中響起了一片低壓的驚噓之聲,薛紹親耳聽到近旁有好些個信徒恍如癡醉的喃喃而道
“仙風道骨,人中龍鳳”
“仙女下凡,不過如此”
“我看到了,看到了聖英聖英”
“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薛紹不禁有些好笑,這些人究竟是來聽經論道的,還是來看美女的呢
玄雲子走到道臺中央對衆人稽首一拜,衆信徒慌忙回禮。
玄雲子擡起頭來,拂塵一揚微然一笑。剛纔那些激勵萬分私下評頭論足的男信徒全都稽首納拜不再言語,彷彿真是見到了神仙一樣惶恐敬畏。
道場之中突然變作鴉雀無聲,幾乎連妄自動彈的人都沒有。
薛紹心中暗暗驚奇,心想我的士兵在我面前,最多也不過是如此。玄雲子手中並沒有掌握什麼生殺予奪之權,卻能讓她的信徒對她如此的仰慕與敬畏確實有點本事
衆信徒順着玄雲子的眼神一同看過來,薛紹頓時落在了衆人的視線焦點之中。
薛紹不由得笑了,玄雲子眼睛挺毒嘛,我坐上千數的一大羣信徒當中,她也能一眼就認出我來
玄雲子馬上收回了眼神,雙腿一盤坐了下去,輕啓朱脣道:“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衆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今日法會之論議者,乃是上經道篇第八章上善若水。”
上經即是老子留下的名著道德經,上經之名是高宗皇帝改的。
“在場的諸位道友但有見解,便請舉手投問。我拂塵所指,道友即可上到前來與我當面對辯而論。”玄雲子說道,“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請,暢所欲言”
玄雲子話音一落,馬上就有上百人高高的舉起了手來。
薛紹摸着下巴暗笑了兩聲,對身邊的李仙緣道:“還有正事,走吧”
“別急呀,看會熱鬧”李仙緣眼巴巴的看着臺上的玄雲子,躍躍欲試的也想舉手。
薛紹笑道:“你就別上去丟人了。”
“怎麼可能”李仙緣瞪大了眼睛,“我可是師出正統的道門中人”
“那你再玩會兒,我們先走了。稍後你到客棧來與我們匯合。”說罷薛紹就站起了身來,準備離開道場。
玄雲子的拂塵對着薛紹一揚,“那位起身的道友,有請上座辯論”
上千道眼神,頓時齊刷刷的看向薛紹,還響起了一片豔羨的驚噓。剛纔那個和薛紹搭話的青年滿含羨慕嫉妒恨的說道:“兄臺,你行大運了能與聖英對面論道可是幾世也修不來的福份我們一行幾十名道友每次都會趕上數十里路專程前來赴會聽經,做夢都想着能夠當面聆聽聖英之高論你頭一次來就能有這樣的機會,這也太不公平了”
“就是,太不公平了”那名青年周圍的一大羣男信徒,全都酸酸的抱怨了起來。
薛紹不由得苦笑,“我沒舉手啊”
搭話的青年嘴角抽筋乾嚥了一口唾棄,脖子都硬了,“你是想要氣死人嗎”
臺上傳來玄雲子的聲音,“沒舉手,也是你。”
“聖英喚你,還不快去”青年和他身邊的一羣男信徒一同催促,看那情形薛紹若是不去,他們怕是會要一起動手把薛紹擡上去了。
衆目睽睽之下,薛紹只好苦笑的點了點頭,朝道臺上走去。
玄雲子的神情高貴而端莊到了極致,真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只是眼角噙着一絲玩味與惡作劇的詭異笑容,凝視着薛紹一路走了上來。
薛紹像模像樣的和玄雲子對了一禮,然後在她對面的蒲團上坐了下來。
玄雲子輕揚拂塵不動聲色,問道:“道友對上善若水有何高見,我等洗耳恭聽。”
薛紹翻了幾下眼珠子看向場中,上千雙眼睛盯着自己。李仙緣則是在悶頭暗笑,像是一隻剛剛偷雞成功了的黃鼠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