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往生歌行 >第四章 許久不見
    “扶雎,你的傷好些了嗎“不同於和別人說話時的高傲和冷漠,此時的殷穆宸心裏的愧疚全都灌滿在了聲音裏,寫在了臉上。

    “多謝四殿下關心,扶雎已經痊癒了。“她說着,還微微欠身向他行了個小禮。

    看到眼前這個冷漠有禮的洛扶雎,殷穆宸感到心底一陣痛楚泛過。如果自己那天再仔細想想,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情形扶雎是不是也不用受這麼重的傷

    “扶雎,我“欲言又止,他也不知道從何說起了。只見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面帶疑容地盯着自己,殷穆宸只得無奈苦笑,“沒什麼。只是,同你許久不見。“果然,還是不願意原諒他嗎一雙桃花眼裏泛起了波瀾。

    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洛扶雎只覺得與殷穆宸太多接觸對自己沒什麼好處,因此客套地同他說了幾句便匆忙辭別了。

    待洛扶雎隨家人一起走進大殿時,離宴會正式開始還有一段時間,但殿中的賓客已經幾乎全部到場了。洛王一家作爲外姓親王,坐在靠前的位置。而坐在洛王一家對面的,正是林紹恩一家。

    此時此刻,洛扶雎才終於看清楚了林紹恩的臉。他就端正地坐在自己對面,時刻保持着挺拔的身姿,想必是在軍隊裏養成的習慣。眼睛明亮清澈,再加上面部輪廓硬朗,顯得尤爲英氣。

    洛扶雎仔細觀察了林紹恩的面部特徵後,短暫的閉目休息了一小會兒,再次睜眼時,便撞上了他從對面投來的目光。

    面對這種尷尬的場面,洛扶雎只好端起茶杯,硬灌了自己一杯茶來遮掩不知所措的情緒。正好,當她放下茶杯時,帝后緩緩走進殿內,在衆人皆暫停手中之事行過大禮後,皇后宣佈宴會正式開始。

    “今日之宴一則爲慶祝我青平國疆土再括,成功將靛國收復爲附屬國。二則是此事大功臣林少將軍慶功。兩者皆爲國之喜事,衆卿不必拘謹,視此爲家宴即可。“皇帝坐在高處,用宏亮的聲音做着開場。他雖然已經四十三歲,但看上去只有三十出頭,很難想象他已經是七個孩子的父親。

    當然,皇帝的一席話不過是暖場的託辭。衆人自然不可能將這場宴會視爲家宴,只是象徵性的同身旁的人說着話,連音量也不敢過大,顯然是仍有顧忌。有些大臣或巴結或是看熱鬧地去給林紹恩敬酒,卻是說祝酒詞也故意放低聲量。看着一羣王公貴族在皇帝面前刻意做作的樣子,洛扶雎不禁無聲笑了起來。

    “怎麼還笑了起來看見什麼好玩兒的事了“洛扶瀛被自家妹子無聲息的一笑勾起興趣,偏着頭問道。

    “沒什麼,不過覺得陪人逢場作戲也能看笑話。順便替林紹恩惋惜一下。“說後面半句話時,洛扶雎刻意壓低了聲音,以免被坐在對面的林紹恩聽了去。

    洛扶瀛聽完,朝林紹恩的方向看了看,發現對方並無異常,只是優雅地用筷子將一夾魚肉送進了嘴裏,頓時放穩了心。

    “是啊,皇上先提疆土,後才提他立功,實在有暗示之意。“礙於周圍人太多,洛扶瀛沒好繼續往下說。洛長平滿意的笑了笑,心說兒子知道掌握分寸再好不過,可洛扶雎隨即說出的話卻令那個笑容僵在臉上。

    “皇上這樣說無非是在暗示林紹恩就算他立了大功,成就最終還是算在國家頭上,也就等於是算在皇上頭上。然而我爲他惋惜的卻不止是這個,而是“

    “扶雎“洛長平低聲呵斥道,隨後眼睛看了看周圍,意識到沒人聽見洛扶雎的話時鬆了口氣。洛扶雎也意識到自己犯傻了,趕緊閉了嘴。以前做律師總習慣了咄咄逼人,見招拆招,剛纔也是職業病涌上心頭,卻渾然忘了現在身處封建社會,評論天子所作爲更是最愚蠢的行爲。

    輕嘆了口氣,種種跡象都表明,這個皇帝,絕非是善類。洛扶雎喝了口茶,試圖澆滅內心方纔的慌亂,卻在心情即將平息之際,被一個陌生的聲音再次把心提起。

    “聽聞洛王府的扶雎郡主前些日子遭遇墜馬事件,傷及肋骨,不知現下身體可否安好“聲音清澈乾淨,聽不出說話之人是什麼情緒。洛扶雎朝着聲源看過去,發現聲音主人就坐在不遠處。來赴宴之前早已預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景,洛扶雎便事先做足了功課,將皇室成員以及朝中權貴和他們家眷的畫像偷偷買了下來,全部背下,現在看來,倒真是派上了用場。

    “回長公主,扶雎已經大好。多謝長公主關心。“那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聖上同父同母的親妹妹晟言長公主。

    當初看見殷晟言畫像的時候,洛扶雎還覺得這長公主不過中人之姿,不及自己心中對公主的構想。今日見到了本尊,她才發覺,那畫師還真是不靠譜。

    說畫師不靠譜倒不是因爲他把殷晟言畫醜了,而是他的筆墨不曾表現出公主殿下的氣韻。對於殷晟言的容貌,洛扶雎見到真人後默默地被驚豔了一把。她並不是絕世佳人,算中上姿色,有着殷家標誌性的丹鳳眼和高顴骨。殿內的燈光襯得她皮膚蒼白,與塗了鮮紅胭脂的嘴脣形成鮮明對比。她給人印象最深的,是她天成的一種氣質。那是一種可以隔絕外人的感覺。

    “朕倒是不知道扶雎竟然傷得這樣重,洛王兄,你同朕描述的,是否有些輕描淡寫了“一時間,原本在給林紹恩敬酒的大臣們因爲皇帝這句話紛紛看向洛王一家。一時間,焦點換了位置。

    洛扶雎左眉微微一擡,長公主這番話顯然是爲她吸引了不少“火力“,先前一直躲着她目光的殷穆宸看了過來,連忙着對付一幫馬屁精的林紹恩都看了過來。

    “回皇上,臣以爲小女的傷勢既已穩定下來,也就不便多說令聖上擔憂。臣在此代小女謝過皇上。“洛長平一絲不苟地迴應着,恭敬且不失禮數。

    “哪怕是這樣,洛王兄也應告知詳情,朕畢竟算扶丫頭的長輩。她受了這樣的重傷朕卻未曾多問候她,也算是朕的不是了。“皇帝也不過試探洛長平一二,便也沒再深究。

    洛王一家算是鬆了口氣。那天洛扶雎昏迷不醒,殷穆宸大鬧太醫院這麼大的動靜,按照常理來說,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以皇帝的性格,若是知道了此事,想必洛王府從此以後不會有好日子過。畢竟,一個尚且在世的當權者,如何能忍受別的人和自己的兒子勾結起來奪自己的天下顯然,皇帝對此事一無所知。既然如此,又是誰將殷穆宸大鬧太醫院一事平息下去的是他自己,還是另有其人洛扶雎一時,陷入了困境。

    見宴會上的氣氛逐漸再次活躍起來,洛扶雎揉了揉太陽穴,被這略微尷尬的氣氛壓得有些難受,便尋了個由頭,偷跑去御花園透氣。

    當肺部重新裝滿新鮮空氣時,洛扶雎瞬間感到全身舒暢。冰涼的風吹來,颳得她兩隻手有些疼。於是她便將手放入外衣的衣袖中,以防止再次被冷風吹到。

    “咳咳。“洛扶雎剛剛在御花園中的亭子內坐下,便聽見一聲咳嗽。回頭一看,一個穿着狐皮裘的男子站在不遠處。他身材纖長,臉非常消瘦。也正是因爲消瘦的臉型,顯得他的五官很是深邃。

    已經將皇室所有成員肖像看過一遍並背下的洛扶雎在大腦裏搜索了一番,最終鎖定了這個人的身份。恭親王殷晟息。

    作爲當今聖上最小的弟弟,殷晟息從小因爲體弱多病,和其他兄弟相比就不是那麼的出衆。先帝駕崩後,與殷晟軒有過皇位之爭的皇子大多都被軟禁甚至賜死。殷晟息便是那幾個存留下來,並且得以保存親王之位的其中之一。並非因爲他和殷晟軒曾經關係多麼好,而是因爲他向來與世無爭的態度,以及多病的身子,根本對皇帝構不成威脅。

    正回憶着養傷三個月裏讀到的資料,殷晟息已經慢慢走進了亭子內。他看了看四處飛落的雪花,半晌,微笑着說:“扶雎,許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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