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她到底在幹嗎”連我都開始有些忐忑起來。
“直接衝出去把她綁了,一審不就完了。”果胖子在一旁瞎咋呼。
“小點聲”我轉頭瞪了他一眼,“萬一打草驚蛇呢”
這時候,老太婆正好從窗前經過,她抱着一個遺像,黑白遺像在慘白的馬燈下,那張人臉顯得很詭異陰森,一臉的怨氣和幽邪,兩眼蒙着死黑的陰影。
而她身上的一樣東西,猛地撞進我的眼中。
那是一雙紅色的繡花鞋。
然後她回到了正堂。
桌上還擺着那口黑鍋和四副碗筷,她一針一線的縫着那件黑棉襖,口裏唸唸有詞。沒過多久,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換上了一身黑綢繡花壽衣,腰繫柳綠福安壽帶,撫着遺像道:“老頭子你可來了,我給你縫件襖子,穿上不冷。那老墳裏陰涼的,穿上襖子就不冷了。”
“乖乖,她這是在做忌日”果胖子從門縫中偷看到。
“過去看看。”我和果胖子潛行而出,來到她的窗戶底下。
卻不想,是因爲我們的動作過大,還是老太婆的耳力驚人,我們纔剛剛把窗戶微微擡起一些,那老太婆竟然擡起頭來,昏黑的兩眼望着窗外。
我一把拉下果胖子,躲在窗沿下。
屏住呼吸,只覺心跳如鼓。
“走”我附耳輕聲道。
兩人弓着身子,躡手躡腳地走。
“站住”老太陰聲一喝,佝僂着身子,冷冷盯着我們,喝道:“叫你們不要出來叫你們不要出來啊”
老太婆兇狠的咆哮,癲狂的揮弄着兩爪,似乎要掐死我們。
“媽的,這老太婆看着又瘸又拐,怎麼耳朵這麼好使”果胖子暗自抱怨道。
“誰說不是呢”我自知這回只能認栽,連忙想着如何圓謊。
“老人家,我聽見您房裏有聲,所以、所以出來看看您是不是需要幫忙”我強作鎮靜。
老太婆失魂落魄的轉身進屋,不再搭理我們,喃喃的說:“該死的都死了,爲什麼不該死的還是死了”
狂風仍肆虐着小村,幾隻烏鴉撲哧地飛掠小院。
我和果胖子回到屋內,所有人沉默無語。
“這不可思議啊,這老太婆的耳朵咋真靈”果胖子納悶道。
“我在意的不是這個,我在想進院時看到的麻臉少年是誰”
“錯覺”霍心蘭說道。
老太婆柺杖拄地聲在沉寂的夜裏分外清晰,“嗒、嗒、嗒”,每一聲都像拄在人的心上,渾身都是毛麻的茸汗。
“老太婆像是在客廳裏來回踱步。”
“她這大晚上的做忌日是不是有病啊。”
“她沒病。”
老太婆陰着嗓子唸叨着:“老頭子,你可來了,我等了你十年了,哎喲,孫娃子,你也來了,婆婆還把棉衣給你留着啊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
喔,知道了,你想要個媳婦。過幾天婆婆給你相個陰媒,看看哪家的女妞妞死了,好給你說個陰媒。”
“又是配陰婚,當時卓瑪也是差點被這封建迷信害了。”我心裏七上八下。
老太婆哼着古怪的山村老調:“小家婆,打尖囉,紅繩繩,結個頭家裏姑婆穿棉襖,啥棉襖,黑棉襖”
苦捱到清晨,我們就連忙出院門。
昨天風雨茫茫,闖進村時沒有看清小村的全貌。這個村落有些老舊,稀稀落落的幾十戶人家在山坡上更顯得凋敗。不遠處一戶人家,門前老者蹲着悶聲抽旱菸。
老者蒼枯憔悴,面色蠟黃,頭也不擡地抽着煙。
“你說這兒不會是一個吧。”一旁的霍心蘭經過一夜折磨,已經有些神經敏感了。
“那你是沒有在麻王溝待過,這裏的情況比麻王溝好多了,麻王溝裏的人各個變態、殘忍,說出來你可能連睡覺都會做噩夢”
霍心蘭瞪了我一眼,恨不得將我撕開,“你少唬我。”
不多時,那老者坐起身來,走了進去,這時,旁邊幾戶人家木門咯吱一聲推開,出來了五六個壯漢。
那幾個漢子長相醜陋,身形怪異,那身衣服像是幾十年沒有洗過,臉上污垢,不是駝背就是蹩腳,兩眼盯着我們,掃了幾眼之後,就死死的盯着程逸芸、霍心蘭,兩眼放光,好像就從來沒有見過女人。
“這幾個人什麼情況,怎麼這麼猥瑣”果胖子湊進來說道。
我刻意擋住那幾個人猥褻的目光,可那幾個漢子眼神怪異,竊竊私語。
村裏泥濘積水,天空仍然陰沉,遠方連綿的高原丘陵,雪峯霧繞雲環。
“難道這裏會是另一個麻王溝”這裏的情況雖然與麻王溝極其相似,但是我還是隱隱有些感覺,好像哪裏不對勁。
“難道是地形上不對麻王溝在密林之中,人跡罕至便於隱匿,而這個村就在湖邊,四周都是山地,地形狹窄侷促,但尚未與外界完全隔離。”我心裏嘀咕起來,“可是,這裏的人又都很古怪,村裏都是老弱病殘,這幾個漢子也都身患殘疾,還有那個已經死了的孫子,到底哪有問題”
那幾個漢子不時偷窺程逸芸和霍心蘭。其中一個漢子掏着鼻屎,斜眼盯着程逸芸打轉,笑得及其猥褻。
程逸芸自然瞧都不瞧他們一眼,在我看來,若是沒有我攔着,這幾個人此時或許已經是幾個死人。
或者,在她眼裏已經就是死人。
但是,霍心蘭則真的有些害怕,可她越是害怕,這些人似乎就越滿足。
果胖子雖然跟霍心蘭不對付,但好歹也是熱血男兒,這護花之心自然不會少,看到這些山民漢子如此粗俗,也氣不打一處來。便貼了上去,那幾個漢子見到魁梧的果胖子,心裏自然忌憚,不過,這窮山惡水之地的人也不是嚇大的,竟然各自從腰間抽出一把尖刀出來。
幾個漢子瞪着果胖子。
果胖子不屑一顧道:
“你們幾個,是不是不想活了敢跟胖爺玩刀,誰給你們的膽兒啊哪來的自信活膩歪了是不是”
他這麼一扯開嗓門,那幾個漢子倒是識趣起來,或許是見我們人多,不敢冒險,憤憤地瞪了他幾眼,戀戀不捨地往程逸芸和霍心蘭身上瞥了幾眼,黯然離去。
我們一路走,離開村子。
一路上,湖泊碧藍潔淨,就像鑲嵌在神祕高原上的一顆瑰麗的寶石,遠山雪峯連綿起伏,宛如一環潔白的哈達,成羣結隊的藏羚羊、黃羊、犛牛、野驢,盡情地享受着肥美的水草。
雄鷹盤旋在雲天之間,宛如高原天空的守護精靈。
又走了一段,前方浮出稀稀落落的民宅,像是到了鎮子。
可當我們臨近鎮子時,都大喫一驚,眼前的一切都似曾相識:零落老舊的村舍無章地點散在荒山腳下,整村的殘疾和老人
“我們又回來了”我一陣暈眩,“怎麼會這樣”
“我們一路往北走,怎麼可能繞回來”
我站在村頭心亂如麻,眼見就要天黑了。
“怎麼可能走錯難道指南針壞了”霍心蘭愕然。
“趕路時我也拿出指南針看過,除非連我的羅盤都壞了。”我拿着手裏的羅盤,皺起了眉頭。
這時,村頭躥出個跛腳的中年男人,頭髮長得過頸亂如雞窩,一身破破爛爛的棉衣,光着腳,腳上全是泥。那男人一瘸一拐的走過來,那張臉皺紋滿布,顯得很蒼老,皺紋裏擠塞着污垢,一口黃牙,污濁的雙眼就盯着程逸芸。
“進村兒嘍姑娘進村兒嘍姑娘嫁到村兒嘍”那男人突然興奮的怪叫,一路狂奔衝進村子,放聲大叫:“姑娘進村兒嘍姑娘嫁到村兒嘍姑娘進村兒嘍”
“這個地方看來沒有那麼簡單。”程逸芸神情冷峻的說,“附近肯定有磁礦,蘊藏量還不小,不然我們的指南針也不會失靈。”
“你的意思是這個村落的選址是故意爲之”我轉頭看向程逸芸,從她的眼神中我讀出了一種信息。
最近處的小院,木門敞着,裏面走出幾個人,擡着擔架,黑布蒙着一塊長長的東西。
那個抽着旱菸的老者,以及那幾個剛剛偷看程逸芸和霍心蘭的猥瑣漢子他們都站在老院門前,交頭接耳嘀咕着。
細看,那座院子就是昨夜歇腳的地兒,那擔架裏躺的人應該是那老太婆。黑布將擔架蒙着,一邊露出一隻乾枯僵白的手,那手裏攥着一條綠腰帶,就是那老太婆死前穿的壽衣系的壽帶。
還有,昨晚的那一雙紅色的繡花鞋。
像是被獻血染紅一樣。
“她死了”果胖子詫異道。
我一言不發。
情況變化得太快,我有些摸不着頭腦。
圍觀的村民議論紛紛:“怎麼上吊了”
“唉,李老太守靈守了大半輩子,怎麼一下想不開上吊了”
“造孽噢”
霍心蘭拉了拉我的衣角,說道:“你咋了,倒是說話啊。”
“我們可能選錯了方向了”
“什麼什麼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