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秋不按舊例出牌,悶頭往外一走,周誼的心不由得就那麼一突突,扔下手裏兩個惹事精就追着申秋去了,並且改了口風,這回話裏話外沒有提着申秋說了,至於申軍同周梅兩小隻已經被周素雲突然而來的暴力嚇得沒敢再出聲。
四個人中,只有申秋知道,前世,國慶節前一週的G市市委大院裏的各位領導就沒有少看熱鬧,今天發生的事情,茶餘飯後很是傳了許久,想來當年的自己沒有少給舅舅丟面子!如今物是人非,肯定不能重走舊路吧,前世不知道自己多少次午夜夢醒、悔不當初,如今這個當初就在眼前,怎麼做不言而喻!
申秋回頭擡眼淡漠地看了周素雲一眼,根本不理她的警告,硬着脖子走了。
申秋知道(同時想必周市長心裏也是明白的)道理是這樣,做姐姐的管下弟弟是應該的,但是,申家這道理是說不過的,申軍周梅兩人玩電腦的地方,是舅舅家的內室,歷來是申秋不可亂入的地界,兩人做什麼都是自己不能插嘴的份的,用句他們常說的話,你誰啊!在周家,申秋可以去的地方,除了客廳就是廚房。臥室同書房這種內室,申秋從來不許踏入的。這內亂也得內人才能管啊,申秋畢竟是個外人……
“申秋,你去哪兒?傷到沒有?”
申秋擡眼看着舅舅追了過來……滿眼的擔心不是假裝的,但程度嘛已經是成人心腸的申秋還是感覺得到的,肯定沒走心的,或者他擔心的是其它方面,比如…同事的看法萬一的影響…但,能問就是人情了,不問也是應當,這個人畢竟按血緣來說,跟自己八杆子打不着!不過是個名義上的舅舅罷了,申秋站住了,低頭也低聲地對他說道:
“我想起作業沒做完,我回家做作業。”順手把受傷的左手握緊,痛感入骨透心。
周誼對申秋的感覺歷來是好壞談不上,只能是恰如其分的遠近,無關親情血緣,後來申秋曾想過,就是那種淡淡的客氣,讓舅舅這個形象在申秋的心裏沒有太毀壞得厲害。所以,申秋承情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
“那也好,你拿這十元錢喫碗麪去!”
對着申秋上下一打量也沒什麼明顯的傷,沒有傷到孩子,(當然了,申秋的腦袋中沒被砸到,手嘛,不伸到面前來誰也不會認真看,)周誼的心放了下來,忽略掉申秋扯出碎玻璃、拿紙的動作。準備回頭說說自己這個小妹子,太隨心所欲了,這盤子是想砸就砸的,砸傷了算什麼?怎麼算?又在這市委大院裏開吵?
對着眼前這早就退了流行許久的十元錢,身無分文的申秋用沒受傷的右手接了過來,裝進褲兜裏,點了點頭表示謝意後,轉身就出了門,向市委大院的大門走去。從此後,這個地方再也不想進來。
走到市委大院的花園裏,申秋手心裏的紙已經是軟軟血紅的一團了,捏緊拳頭,掌心裏刺痛,傷口跳得突突突的,申秋握緊手,心裏還滿懷慶幸:這一世人,應該好好過,就算受傷了又怎麼樣……手心是不用見人的啊!
留一線好見面,這話真有道理。大家都是活個面子情罷了,沒有媽媽對外的宣傳,申秋相信,只要自己有心改變,這世人應該會有所不同吧,自己也不是恐龍類型的女孩子,雖說後來眼睛近視到了400多度,戴着眼鏡,但不至於年到三十三了,才通過相親嫁給大齡未婚的老公,雖說後來婚姻美滿,但是,有些事情細細想想,還是讓人難堪的。父親的上級下級,舅舅這邊的同事好友,可以說G市的軍政兩界,沒有誰想過,替自家的小輩相看一下申軍長的女兒,全都當申秋不存在一般。
憑心而論,前世的自己就是一個頑石,一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黃毛丫頭,在消息靈通的這個階層裏,還是個父母不詳的人,誰願意要娶一個麻煩回家裏來呢?不過,日子既然從頭來過了,沒有人愛,自己就得把自己當珍珠當玉石,自己要愛自己!這是申秋心裏隱隱的小志氣!
手心越來越痛,突突聲敲擊着心臟,就算握緊拳頭,傷口也沒有凝固,血也滴答着落了下來,把已經侵透了的紙巾扔在花園裏,扯出兜裏的一小疊衛生紙按在傷口上,申秋憑着記憶裏的印象,找到了市委大院花園旁路邊上的一個自來水管,這是澆花用的,申秋準備把手洗洗,擡着一隻血淋淋的手走在街上,會嚇到別人的吧?至於傷口有多大,淋到生水會不會發炎,這些申秋根本不考慮了,洗乾淨再說吧,發炎麼,至多就是死了唄,又不是沒死過,爲什麼不重生到別人身上去呢?這是最遺憾的事情了,前世申秋就想過,換個人家活着也許不那麼累,結果呢,重生了也沒換成!
“哎,你這小孩子真不懂事,傷口不能碰生水!”
申秋擡頭看向聲源,不認識,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寸頭,穿着少見的淺色夾克衫,褲線筆直,皮鞋鋥亮,一臉的正氣,雖說面上看着文質彬彬的,但,這人渾身卻上申秋感覺到了那種鐵血的硬朗,那怕這人正一臉擔心地看着自己的手,對,不可忽視的一臉擔心,比那舅舅還實在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