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劃破皮，周素雲提起來的心馬上就落進肚子裏了，但依然沉着個臉。
而申秋見她這臉色不好，想了想也明白了，這是怕父親回家來問呢，申秋識做，忙把手絹取了裝回衣兜裏，白藥還堆在傷口處，不過，已經又掉了好些，只有一點點了。玻璃珠子露了出來。
“這麼大人了，還玩玻璃珠子，幼稚！”周素雲見申秋乖巧識做，這才把心真正放回肚子裏去了。再沒黑着個臉。
“路上撿的，我看着好看……”忙把珠子也放回兜裏，一邊擡眼看着媽媽臉色，唉，還有什麼意見麼咱們改！馬上改，唯一的願望就是別念咒就好！回到三十年前，不習慣的就是這唸咒聲。
“晚上的菜打了沒，你爸說回來喫飯嗎？”
“回來喫的，菜還沒打。”申秋身上沒有一毛的菜票，想打菜也是無法的。再說了，喫什麼菜也不是她這個小孩子能做決定的，這可是家裏的大事！
周素雲見確實沒什麼事了，飯也煮了，不由得氣更平了，帶上親切的微笑：“拿着飯盒，我們兩個去打菜，軍兒，自己洗把臉，對了，你作業做完了沒，自己檢查一下！”
申軍由口袋裏摸出遊戲機，衝着她揮了揮手，順便送上白眼一枚，一屁股坐進沙發，翹着腳開始魂鬥羅大戰。
周素雲帶着她去幹部食堂打了些菜，一個紅燒肉，一小鍋排骨燉藕湯，一個肉排燒豆腐，一個炒白菜，提着食盒就回家了，這是申秋舊印象中的日常！
一路上，自然少不了有人誇張地表揚自己會幫媽媽做事，這話假得也只有團長夫人聽不出來了，十六歲的大姑娘，跟着出來打個菜飯也算是懂事，這不懂事得到什麼程度？也少不了有人對着周素雲說些恭維的話：什麼這裙子什麼地方買的，一定很貴吧，真是也只有你穿才配得過之類的話，畢竟是團長夫人嘛，再說有傳說馬上要成旅長夫人了！多說好聽的又不會死人，是人都算得清楚的……
一身雞皮疙瘩的申秋小心地端着小湯鍋，跟在媽媽身後回了家，剛把飯菜擺好，團長大人就回來了！這時間點掐得就是個準。
一家人坐在一起喫飯，氣氛本來是好好的，就團長說了一句，怎麼申秋中午就回來了？所有的平和就碎了，一切歸於原點……
這句話顯然勾起了周素雲的怒火，一切照舊，聽着媽媽抱怨自己的話喫晚飯，素雲對着自己的老公，語氣平和溫柔，但卻一聲聲的說着申秋不聽話，犟着自己回家，不體諒大人的辛苦，還要擔心她有沒有被車撞到，有沒有安全到家，喫沒喫飽飯……自己就是個操心的命。但卻一句也不提在市委大院發生的事情，那飛向申秋的盤子，那疑似血跡的一堆血點全都一句不提。
申秋悶頭喫飯，不吭聲。而申軍卻睜着兩隻大眼，轉來轉去的看着他搞不清爽的一切，明明不是這麼回事，早上姐姐不是被媽媽用盤子砸了才從舅舅家提前回來的麼？申軍左看右看，也聰明的沒有說話，本來事根就在自己身上，扯出來肯定要被打的！兩姐弟都默默聽着兩位叭啦叭啦的說着……一邊喫着飯。
申軍一如申秋的記憶裏一樣，喜歡紅燒一切肉，紅燒肉買了兩份，至少一半進了他的肚子。當然了，申秋的筷子也沒人伸到那紅燒肉上去，相信只要自己伸過去了，馬上這話就會換成，如今物價怎麼貴，弟弟怎麼需要營養，家裏大人怎麼節約了，才能讓桌子上，頓頓飯有兩個葷菜，保證兩個孩子的營養，自己有多麼的不容易！……申秋只拈了點豆腐同白菜就喫完了一碗飯。聽都聽飽了當然也沒有再添飯。
這讓申素雲攔着她不許往肉盤子裏伸的筷子有點沒處發揮的失常。
其實一個是團長，一個是部隊醫院的護士長的家庭，能喫不上肉？在大院的食堂裏去打現成的，三菜一湯也不過一元不到，更別提後勤上月月還有米肉蛋什麼的發下來。媽媽這種剋薄的性子不知道是怎麼生成的？姥姥家也算得上是有點身家的人家，雖不敢說是大戶人家，可這門戶也真不低的，解放前那也是有房有地有鋪子，丫頭長工都使喚着的人家啊！這要真的長在那飯都喫不飽的人家，那得尖酸刻薄成什麼樣子？不可想象。
申秋飲食偏素已經很久了，細想大約是十歲之前，就不怎麼喫肉菜類了，重生回來自然也不會去喫肉菜，習慣了，聽着媽媽的話，領悟了其中的深意，夏晴覺得自己果然是個笨的，暈頭暈腦的活了四十多年，重生了纔算能聽懂大人話裏的含義。怪不得，老公有時候總會笑話自己是個直腸子的傻丫頭。
申秋的表現沒有讓周素雲再起火，團長開始訓人後她就趁勢住了嘴。還賢惠地主動洗了碗，吩咐高三的申秋趕快複習，抓緊時間好好學習。好在不多一會兒，團長被教導員約了出去，弟弟也同媽媽兩人守着電視機看排球賽去了……
終於能跟靜靜呆會兒了，申秋悄悄地洗漱完，上閣樓找靜靜去了。
終於一個人了，申秋卻失眠睡不着，握着玻璃珠，默默地想着心事。突然，申秋感覺到自己的手心裏一熱，鬆開手後，玻璃珠不見了，而幾乎是同時身邊的場景換了，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