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臉譜下的大明 >第八百四十三章 勾當
    隨園後院。

    錢淵正興致勃勃的逗弄着兒子,用已經算得上濃密的鬍子一次次將嬰兒逗哭,然後再一次次用玩具將嬰兒哄好。

    哎,前世沒和嬰兒相處的經驗,前段時間又太忙,如今進了詹事府……呃,這個機構基本就是閒職,比在翰林院還閒。

    裕王府舊臣還在詹事府的不少,但只有錢淵是沒有兼職的,張居正、林燫是國子監司業,徐渭被指派陪着陶大臨去校錄《永樂大典》,諸大綬被隆慶帝塞去陪着林庭機重修《興都志》。

    《興都志》,要不是徐階、李默、吳山、孫升就連高拱都異口同聲,隆慶帝真想幹脆罷修。

    想起《興都志》,錢淵聯想起了張居正,據說昨日終於是臉上帶着抓痕去國子監……背棄岳家的名聲一時響亮。

    奇怪的是,同樣和岳家不合,但從無人指責錢淵……究其根本,還是張居正的政治立場,他是求到徐階門下的。

    “噢!”

    “噢!”

    孩子的尖叫聲突然響亮起來,手腳並用的向着剛走進臥室的小七爬去,臉上還掛着幾滴淚珠。

    小七抱起兒子,瞪着丈夫,“又欺負小多了?”

    “不然他能爬這麼快?昨兒還慢吞吞的呢。”錢淵乾笑着起身,“你也別太嬌生慣養……”

    “這地界連疫苗都沒得打。”小七牢騷了幾句,嘴裏吐出一溜的疫苗名。

    錢淵聽了幾句打了個哈欠,也不脫衣衫就鑽進被窩裏,上眼皮下眼皮已經搭在一起了。

    “又睡?”小七也是無語了,一覺睡到午飯,喫過飯還沒半個時辰又要睡午覺。

    沒辦法,現在閒的慌,一旦懶起來,錢淵一天能睡十八個小時。

    被放到牀上的小多好奇的爬過去,小小的腳丫子伸到錢淵臉上,卻被濃密的鬍子紮了下,又嚎啕大哭起來。

    “要放在以前,你這叫邋遢!”

    錢淵含含糊糊的回了句,“剃乾淨鬍子,放在現在,那叫太監……你是不想過日子了?”

    小七沒好氣的抱起兒子哄了哄,母子倆去了側室,錢淵這一覺睡到夕陽都看不見了才醒來。

    隨便洗了把臉,錢淵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往前院去,手指還小心的扣着眼角……今天睡得太久,洗臉都沒洗下來。

    “展才。”

    “展才來了。”

    “睡眼朦朧的,這是又纔起來?”

    五六個人聚集在大廳裏閒聊,孫鑨和吳兌正在對弈,陳有年、楊銓、陸一鵬等人觀棋不語真君子,而徐渭在邊上指手畫腳……這廝棋藝高超,在隨園沒人肯和他對弈。

    “對了,鎮海、寧海稅銀賬目已經入京。”陳有年笑道:“寧海每月稅銀穩中有升,但鎮海停滯不前,礪庵公懷疑東南大戶又羣起走私。”

    “走私難禁,但侯濤山一戰砍下的腦袋,可保至少三年內,不至於走私船隊蜂擁而起。”錢淵隨口道:“寧海那邊乾的挺不錯的,不過和鎮海太近,難免分流,鎮海稅銀略有下降都是正常的,而且泉州那邊也已經設市通商了。”

    “礪庵公那性子……”徐渭嘆道:“用展才的話說就是……奪泥燕口,削鐵針頭,蚊子腹內剜脂油,鷺鷥腳上劈精肉。”

    “你還有臉說!”錢淵一想起這事兒就來氣,“你徐文長不是牙尖嘴利嗎?卻讓礪庵公左一刀右一刀,鈍刀子割肉……反正給荊川公的信裏,我是全推到你身上了的。”

    徐渭被罵得灰頭土臉卻回不了嘴,前幾年,方鈍那老頭在鎮海稅銀,以及寧波從海外購得的糧米中佔了好些便宜,徐渭無力相抗甚至被嘉靖帝調侃過。

    等錢淵回京,即使陳有年升任郎中,戶部也再也佔不到什麼便宜了,反而是錢淵和唐順之一次次逼着戶部還債……被戶部丟出來背鍋的戶部右侍郎趙貞吉這幾個月日子就過的挺慘。

    徐渭泄了氣,那邊孫鑨問起弟弟孫鋌在鎮海,陳有年讚許有加,楊銓說起寧海知縣趙大河堪稱能吏,一羣互相吹捧之後,衆人都提起在福建泉州的孫丕揚。

    “孫叔孝在泉州大展身手,先放出風聲,使貨物聚集,引得小股倭寇來襲,借留守閩縣的戚元敬餘部一舉剿滅,壘起京觀,頗有展才之風。”

    “叔孝兄南下之前曾言,囊中空空而去,兩袖清風而返,其他也都罷了,居然揚州瘦馬都能堅拒!”

    “福建沿海仍有倭寇殘留,戚元敬、葛浩尚在廣東,叔孝並吳惟錫、汪伯玉率數十海船出戰,一舉蕩平餘寇。”

    徐渭突然說:“吳惟錫、汪伯玉都是嘉靖二十六年進士。”

    一直默默聽着的錢淵揮揮手,“惟錫兄不論,汪伯玉與張叔大私下有書信往來。”

    隨園中人對張居正的態度一直很糾結,說起來隨園初建,張居正時常出入,與衆人談笑無忌,但後來分道揚鑣……不料嘉靖帝駕崩當夜,張居正卻站在隨園這邊。

    其他人只覺得古怪,只知道張居正如今和隨園的關係緩和下來,只有親身經歷那一夜的徐渭知道內情,而去他也知道,浙江巡按龐尚鵬、福建按察使汪道昆都是張居正的人。

    “對了,聽聞還要在漳州府設市通商?”

    “嗯。”錢淵輕輕點頭,“陛下已然許可……子直兄可願走一趟?”

    陸一鵬詫異的反手指着胸口,“我……”

    “不敢?”徐渭嗤笑道:“鎮海、寧海、泉州三地有先例,蕭規曹隨而已,只要管得住自己的手就行。”

    “有甚不敢!”陸一鵬是隨園中除了冼烔、錢淵外年紀最小的,登時跳起來嚷嚷,“泉州本就想去,還是叔孝兄搶去的!”

    孫鑨皺眉問:“子直如今在都察院……”

    都察院御史外放一般是巡按地方,但漳州府隸屬福建省,巡按御史是孫丕揚,陸一鵬以什麼身份去漳州府是個問題。

    入仕三年的七品御史如果轉地方官,升知府有點夠不着,如果轉入六部升到郎中,外放倒是夠格,當年譚綸就是從職方司郎中遷臺州知府。

    不過錢淵已經考慮周全,“此事已經和高新鄭商議過了,割沿海一部新設海澄縣,專爲設市通商,知縣正六品,不受漳州知府管束。”

    陸一鵬慨然道:“陸某願一力當之。”

    衆人正要開口稱頌,酒樓管事劉洪突然出現在門口處。

    徐渭神色一緊,他是知情人,劉洪看起來只是酒樓管事,但實際上負責一些隱祕的勾當,當年錢淵南下,他就是在劉洪的安排下在酒樓和嚴世蕃、趙文華碰面。

    錢淵大步走出門外,俯首聽了劉洪的低語,不禁大爲詫異,居然是胡應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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