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臉譜下的大明 >第五百零七章 告發
    此次大戰雖然彙集紹興、嘉興、杭州、寧波、台州五府大軍,但地點只在紹興一府。

    雖然也有倭寇侵襲台州,但都是散兵遊勇,分別駐紮寧海、黃岩的盧斌和張元勳主動率軍出擊,屢屢獲勝,就連寧波府內的象山島都被盧斌打掃乾淨……這是錢淵之前巡視寧海特地叮囑過的。

    所以,這次臨海縣幾乎沒經歷過戰事,雖城頭旗幟飄揚,守軍戒備森嚴,盤查路人,但城門大開,不禁通行。

    錢淵趨馬直入,一直到家門口才勒住繮繩翻身下馬,亂七八糟的問安聲響起,門房笑着將馬牽走,下人忙不迭的往裏通報。

    瘸了一條腿的老人正在高聲向梁生、彭峯詢問此次錢家護衛隊的戰績,雖然受傷退出,但錢家護衛精銳甲於東南的名聲讓他們以此自豪。

    剛進後院,錢淵就單膝跪下行禮,眼睛紅腫的譚氏不顧小妹、小七的阻攔,已經疾步迎了出來。

    母迎子,不合孝道,錢淵雙膝跪下,握住譚氏的手,“不孝兒讓母親擔憂了。”

    “快起來,快起來。”譚氏用力將兒子拉起來,上上下下打量了會兒,回頭招呼丫鬟拿毛巾、熱水來淨臉,又讓小七趕緊檢查下有沒有受傷。

    “放心,這次沒親身上陣。”錢淵握着小七的手往裏走,“不過護衛隊折損頗重,陣亡約莫三分之一,剩下還有不少帶傷,明後日就會送回來,你盯着點。”

    “婆婆這段日子天天拜佛……”小七笑道:“診所那邊空蕩蕩的,黃岩、天台都有傷員送來,但都不多。”

    衆人進了正屋坐定,丫鬟捧來幾隻小巧玲瓏的糉子,譚氏親自剝開,“連着三四年了,端午都不能在家裏,以前你就愛喫糉子,這是昨日才做的。”

    錢淵咬了一大口,笑道:“端午那日,寇首徐海率四千倭寇來攻,兒子就在姚江邊喫糉……噢噢,不過,那日的糉子沒今日的味道好。”

    “那是當然。”小妹喫力的抱着八兩笑吟吟道:“這可是母親和二嫂親手做的。”

    難怪了……錢淵恍然大悟,這兩個都是下廚只會壞事的,就算母親嫁入錢家這麼多年也是不親手下廚的。

    肉糉全用瘦肉……真心不好喫,太乾,沒油,錢淵有點懷念前世高速路休息站的五芳齋了。

    坐在譚氏身邊的大嫂黃氏有點坐立不安,突然開口問:“二弟,端午那日,四千倭寇……”

    “捷報還沒傳來嗎?”錢淵詫異道:“元敬兄率軍來援,擊潰徐海所部,後諸軍北上追擊,在篡風鎮再度大敗倭寇,徐海僅率數十人逃竄出海。”

    屋子裏好安靜,小七皺眉捅了捅錢淵的胳膊,後者轉頭看見臉色蒼白的母親和大嫂。

    錢淵立即反應過來了,這段日子母親、大嫂擔心的可不是一個人……事實上這是譚氏最煩心的事,父子相殘,兄弟閱牆。

    其實這是不存在的事,賙濟早就送來密信,錢銳錢鴻父子都沒隨徐海出兵。

    錢淵想了想,沉聲道:“對了,母親不是讓兒子關照關照東門錢老三家那個幼子嗎?”

    小妹看母親不說話,接過來道:“就是那個叫錢達的?”

    錢達是今年才入護衛隊的,松江華亭人氏,和錢淵一脈已經出了五服,父兄、妻兒都死於倭寇之手,輾轉流落臺州府摸上門的。

    “嗯,這一戰他殺倭三人,得賞銀百兩。”錢淵輕聲道:“此戰錢氏無一人傷亡。”

    譚氏和黃氏對視一眼,都聽得懵懵懂懂,小七更是一頭霧水,唯有聰慧的小妹聽出了味道。

    小妹把懷中的小侄兒遞給黃氏,拍手笑道:“這是好事兒啊。”

    錢淵瞥了妹妹一眼,將碗筷放在桌上,起身道:“先回去歇息,後面還有的忙。”

    “還要出去?”譚氏趕緊起身追問。

    “再說吧。”錢淵嘆道:“至少護衛隊這邊要處理……此戰陣亡六十八人,基本都是台州人,要一一上門拜祭。”

    看着兒子兒媳出了門,譚氏愣了會兒,抓住女兒的胳膊,“剛纔那話兒……”

    “估摸着哥哥八成知道了。”小妹歪着腦袋想了會兒說:“不過也不一定……但那次問嫂嫂去黃岩縣道觀上香……”

    譚氏長嘆一口氣,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是頭。

    錢淵也在考慮這個問題,這樣的日子終究要有個頭……不過,首先要確認的是,父親、兄長無恙。

    遠在海上的錢銳、錢鴻父子同樣在想這個問題,不同的是前者對此不抱希望,而後者滿懷希望。

    錢銳雖經商爲生,但少年、青年時期苦讀經書,算是個儒商……如今錢淵因擊倭名揚天下,如果冒出個身爲徐海謀主的父親,不用說其他的,前程盡毀。

    從錢淵中進士的消息傳來之後,錢銳就下定決心,此生唯有方頓,再無錢銳。

    看了眼窗外的田地,錢銳露出一絲笑容,青翠的綠葉正蓬勃而發,彎彎繞繞的蔓藤沿着木頭架子在往上攀登,兩個錢淵派來的護衛一個忙着澆水,一個手持長棍警戒。

    身材高大的護衛手中長棍一豎然後松下,滿頭大汗的錢鴻疾步進來,“剛纔看到山頂有人影走動,像是男子。”

    錢銳緊張起來,“有消息了?”

    “還沒有。”

    錢銳神情一鬆,前幾日海上巨浪,船隻難以航行,直到昨日才風平浪靜,但始終沒有消息傳來,到現在徐海主攻何處他都不知道。

    “父親,你還記得陳麻子嗎?”錢鴻湊到耳邊,“就是攻崇德大敗的那個,滿臉麻子……”

    “怎麼了?”錢銳記得這人,崇德大敗,陳麻子手下盡喪,被丟到犄角旮旯,這兩年連上主島的資格都沒有。

    “徐海出兵後,將小島上的人手彙集過來,陳麻子這些日子天天拉着我喝酒,還送了不少好玩意兒。”錢鴻嚥了口唾沫,“他說相見王翠翹……”

    錢銳眯着眼問道:“然後呢?”

    “我當然不答應,剛纔上去看了眼,不知道打通了誰的關卡,居然去了山頂。”

    錢銳蹙眉難解,一個資歷深的老倭求見王翠翹,這是要做什麼?

    “父親……你說,這廝會不會是二弟的人?”錢鴻嚥了口唾沫,“你想啊,當初第一次和二弟見面,他就讓我別和二舅聯絡。”

    不會吧,錢銳揉了揉眉心,如果是這樣,徐海也太悲催了。

    錢淵又不是神仙,當然不是。

    陳麻子見到王翠翹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大夫人,島上有官府的探子。”

    手持茶盞的王翠翹手一抖,茶水濺的裙子一片,“什麼?!”

    看王翠翹大驚失色,陳麻子暗自得意,榮華富貴就在眼前,自己猜的沒錯,其他人無所謂,但徐海的妻子王翠翹一定是非常在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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