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現在你也算初步見識了一下格鬥圈，有什麼感想？”吳連松揹着雙手，竭力裝出一副長輩的樣子。
他想讓對方佩服自己的人脈之廣，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
“嗯，確實有些感想，”聞人升沉吟片刻，說道，“古人說，國中有大鳥，止王之庭，三年不飛又不鳴。此鳥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吳連松微微一愣，詫異道：“你這話說的是誰？”
“當然是我自己，終於來到一個能飛又能鳴的圈子，真是讓人興奮，三年蟄伏，飛鳴之時，就在今朝。”聞人升理所當然道。
“瞎說什麼？給我謙虛點，別在外面這樣說話，否則我不一定會把閨女嫁給你。”吳連松訓斥道。
說的好像你真能管住你閨女似的……
聞人升沒有把這話說出來，不然的話，兩人還得打一架。
吳連松剛要再說些什麼，就見王文文突然向聞人升跑過來，肥碩的軀體，顫顫微微，一臉緊張，眉頭上都是油膩的汗水。
他當下眉頭一皺，這麼青春年少的姑娘家，竟然不好好鍛鍊自己，一步三喘，這還了得？
“怎麼回事？”聞人升問道。
王文文上氣不接下氣道：“上回，你讓我把那個歡樂村莊的問題，通報給巡察司。現在果然出事了！有個內測人員突然死了，我是在遊戲高級攻略羣裏看到的消息。”
“這麼快的麼？”聞人升揉着眉心，疑惑道，“消息可靠麼？”
“絕對可靠，”王文文拿出一個西瓜牌的紅色手機，給他播放一段視頻，“你看，有視頻爲證。因爲這個死者，一直跟着某個異種者大佬混，關係很好，類似於你和你表哥的關係，所以對方今天特意去他家慰問，還錄了視頻。”
聞人升沒心思管她怎麼知道歐陽天的事，只能是趙涵那個嘴上沒有把門的傢伙吐露出來的。
他低頭看着視頻。
視頻一播放，就開始出現陣陣喧鬧的聲音，唯獨缺少悲傷的氣氛。
一個身穿黑西裝的青年男子，正靠在沙發上，很是氣派，和一看就是普通人的一家三口，說着話。
那一家三口，只有一箇中年女人低頭抹着眼淚；而兩個男子，一老一少，都是臉上堆笑，站在一旁，彎腰圍着青年男子。
“叔叔，阿姨，還有王小兄弟，節哀順變。王大光兄弟的去世，我也很痛心。我們都是遊戲中的兄弟，這裏有兩百萬，你們先拿去用。”青年男子說着，讓旁邊一個保鏢模樣的人，遞上一個手提箱。
“哎呀，張總，您真是客氣，”一個五十多歲，滿臉皺紋的老年男子，臉上都是笑容，連忙雙手接過箱子，“那孩子一輩子沒出息，能認識您這樣的貴人，他這輩子也就值了。”
“好說好說，這都是命啊。”青年男子搖頭嘆息道。
旁邊抹淚的女人，微微擡頭，低聲道：“昨天有兩個公司的人也過來了，還給過一百萬的補償，可是錢再多又有什麼用，孩子終歸是回不來……”
她話到一半，旁邊的少年人使勁拽着她的衣服：“媽，你瞎說什麼啊，就我哥那號人，天天宅家裏，不幹正事。一說他，他就打人罵人，恨不得把咱整個家給砸了。現在他死了還能換來這麼多補償，怎麼能說沒什麼用？”
少年人說到這裏，腦袋就被老年男子狠狠打了一巴掌：“鵬子，你瞎說啥了？那是你哥，雖然他平時有點不着調，但死者爲大，怎麼能說這種話？”
少年人突然醒悟，看了看臉色有些不悅的青年人，趕忙縮回腦袋。
“抱歉，張總，讓您看笑話了，鵬子這孩子才17歲，不懂事，不懂事。”說着，老年男子將手提箱，使勁抱在懷裏。
“好了，好了，我都明白。我王大光兄弟的後事，就託你們辦了，一定要辦的風光，到時候我會派人來送花圈的。”
青年人說過這幾句就起身走了，保鏢緊緊跟上。
錄像到這裏，嘎然而止，顯然是攝影師也跟着走了。
聞人升看後不置可否，王文文卻是一臉後悔狀，十分懊惱：“早知如此，我們前些天就該……”
畢竟她不是趙涵這樣的笨蛋，很明白當時的情況，即使聞人升已經發現幻境異常，除去通報巡察司，也做不了更多的事。
難道他就能讓遊戲幻境立刻停止運營麼？不可能，畢竟他也只是區區一個異種專家，手沒有那麼長。
而巡察司纔開始調查幾天，更不可能突然禁止對方的運營。
聞人升卻是搖搖頭：“你還是太年輕了，再等等看。”
“是，是，大叔。你夠老，見的事情夠多，”王文文“哼”一聲，“我就不信，除了這幻境的緣故，還能有其他問題？二十多歲的人，沒那麼容易死吧？”
“我當時說過，那個遊戲幻境會消耗人的精神生命，但不會那麼快，如果一個多月就能要人命的話，背後之人就太過愚蠢。但他們絕對不愚蠢，所以說這事就不太可能是幻境本身造成，更可能是其他因素所致。”聞人升無奈地解釋道。
王文文眼睛轉轉，默默點頭，對方這樣的解釋，倒是能讓她接受。
而在這時，她手機再次響起。
原來她所在的那個“遊戲高級攻略羣”中，再次有人公佈出新視頻。
王文文點開視頻，繼續播放。
這是那位異種者大佬離開後的畫面，顯然是陪同者暗中放置了監控設備。
客廳裏，只剩下一家三口：老年男子，少年人，抹着眼淚的中年婦女。
“鵬子，你真傻，剛纔說的那叫什麼話？”
老年男子口裏說着，在茶几上打開手提箱。一疊疊紅彤彤的鈔票，立刻映紅了人臉。
“對不起，爸我錯了。您說的對，人都死了，我是不該再說大哥的壞話。”少年人趕緊圍上來，眼神閃亮，死死盯着一張張大紅鈔票。
錢財動人心，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哼，不是不該說，只是你剛纔說的太不是時候，張總是你大哥的好友，是衝着和你大哥的關係才送來兩百萬，要讓他知道咱家裏就沒人待見你大哥，這錢他還樂意送麼？”老年男子抓起一把鈔票，微微閉上眼睛，抽動着鼻子，似乎在感受鈔票的清香。
“老頭子，我剛纔的表現，可以比這混小子好的多，錢必須多分我點。前天我剛看中的香乃兒，也該給我買了。”抹淚的中年女人此時哪裏還有半分傷心，她上來就圍住手提箱，伸手要抓鈔票。
“少來！那小子要不是我……他能那麼幹淨利索地死？”老年男子一巴掌打掉老婆搶錢的肥油手，臉上閃過一絲猙獰之色。
“啊……”中年女人和少年人相視一眼，臉上生出恐懼，緩緩向後退去。
“你們怕什麼？我是說，要不是我罵過他一頓，讓他賭氣通宵三天，也不會猝死，咱們哪來這麼多補償？”老年男子臉色有些慌亂，話頭立刻一轉。
“還是錢好，錢最可靠，最實在，什麼養兒防老，找老婆伺候自己，都他麼狗屁！所有人都是騙子！”
老年男子說完之後，合上手提箱，轉身就走，絲毫不顧後面傳來的吵鬧聲。
錄像到這裏，嘎然而止。
王文文終於無話可說，她向聞人升伸出一個大拇指：“竟然是一件因爲遊戲的高額補償，而引發的普通命案。真的和遊戲幻境無關，看來姜果然是老的辣。”
聞人升一臉風輕雲淡：“沒什麼，你走的路多了，就能夠明白，在足夠的事實出現之前，莫要盲目下結論。”
“知道了，少和我媽一樣教訓我。”王文文收起手機，又顛顛地跑回去，肥肚子一聳一聳，與別人形成鮮明對照。
全程旁觀的吳連松，聽到這裏，臉色卻是一黑。
這兩人的對話，怎麼聽到耳中，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自己這塊姜更老，好像就不怎麼辣。
他想到這裏，忍不住道：“依我來看，這位小姑娘，才應該學一學拳腳功夫，好歹能將她這一身肥肉減掉。”
“你要是能做到，我想王翠雁進公司後，以後肯定唯你馬首是瞻。”聞人升拋下一句，然後繼續鍛鍊。
吳連松想了想，就朝王文文走去。
果然是歡樂的一家啊。
聞人升一邊練着拳法，一邊默默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