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人家,賣兒賣女的多嗎?”這話朱旭問出來着實有點難爲情。
可沒辦法,他想聽實話,只能從曾榮嘴裏打探,朝堂上的官員有幾個是真從農村出來的?即便是,可這麼多年過去,有幾個不忘本的?
“下官老家那村子賣孩子的不多,相反,我們那個村文風很盛,都願意勒緊褲腰帶供男孩子們唸書,否則,也不可能建立書院,且這個書院還維持了上百年。”曾榮簡單把曾家村的光輝歷史學了一遍。
朱旭一聽,總算明白曾榮的這身才學從何而來了,原來是有淵源的。
只是這個曾家村並不具代表性,村子裏讀書人多,在外做官做師爺做掌櫃什麼的也多,相應的,這些人回饋給村民和族人也多,因而這個村子才能進入一個良性循環。
可絕大多數的農村應該是沒有這個條件的,故而,他又問了些曾榮附近村子的情況,曾榮瞭解得不多,但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朱旭見曾榮特地提到農村人看病難,尤其是農村女人看病更難,盯着曾榮又看了半響,“果真想學醫術?”
曾榮點點頭。
朱旭聽了揮了揮手,讓她跪安了。
出的門來,曾榮也沒琢磨透皇上究竟是什麼意思,嘟囔了幾句,很快放下了這事,她現在煩心的是王柏。
方纔鬧了這麼一出,估計用不了半天就該傳遍半個京城了,她怕給徐家帶去麻煩,也怕給自己帶來麻煩,先前的幾筆賬王皇后還沒向她清算呢,這又添一筆,只怕這結更沒個解了。
還有皇貴妃那,她若是知曉自己在學鍼灸,又會整出什麼事情來呢?
曾榮是晚膳後再次走進外書房才知曉皇上那句“果真想學醫術”是什麼意思,曾林來替他請平安脈時,他命曾榮在一旁觀看,且還特地讓曾榮也上前替他把脈感受了一下。
診脈結束後,皇上也沒讓曾林離開,直言曾榮想拜他爲師學點醫術,曾林一聽拜師慌不迭地拒絕,“回皇上,下官才疏學淺,不堪爲人師,曾姑娘有任何疑問之處可以說出來和下官一併探討,只是這拜師一說下官愧不敢當。”
曾榮聽了剛要開口,朱旭看了她一眼,曾榮閉嘴了。
“也好,探討就探討,你們兩個去那邊探討,別打擾朕批閱奏章。”朱恆指了指北邊窗戶的案桌和高椅。
曾榮一聽自是喜不自勝,曾林則是一臉的懵,哪有在皇上外書房幫一個小女官傳道受業解惑的?
短暫的愣怔過後,曾林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曾榮在皇上心裏的位置絕對不一樣,上午剛被鎮遠侯訓斥一頓,下午居然親自替她開口牽線拜師,普天之下,誰有這份面子?
這日過後,下午的平安脈皇上一般都欽點曾林來把脈,曾榮依舊是記載脈案的,所不同的是,每次完事之後,皇上會把曾林留下來,命他教曾榮一些基本醫術醫理知識,也教曾榮如何正確地往穴位上扎針。
一個夏天過去,曾榮總算學會了如何往穴位裏扎針,可惜的是,因着男女有別,她只學會了手心手背、頭部和臉上的部分穴位,不過頭部和臉部的穴位她沒有試驗過,只拿着自己的手試過,好在曾太醫送了一本書給曾榮,是關於鍼灸之術的,裏面有幾張人體穴位的標註圖,她可以照着書慢慢練。
皇上是中元節前搬回宮的,曾榮等人自然也跟着迴歸,令曾榮詫異的是,翌日一早,她回到藥典局,居然發現鄭姣坐在了她日常的位置上,這一驚不可謂不大。
鄭姣六月份還和她一起住在西苑,七月初回宮的,當時說的好像是膳食局是輪班制,不可能好事可她一個人來,可這才半個月不到,怎麼就坐在了藥典局?
“是這樣的,這些日子我忙着歸整十皇子的病案,太醫署那邊催着要,皇后就命鄭掌事來幫我。”崔元華解釋說。
曾榮是不大信這話的,皇十子的病案並不複雜,且尚未到分類歸整之時,有何必要從外面借人?
況且,五月份剛頒佈的旨意,內侍監是內侍監,不和後宮摻和,就連皇后的掌法權都剝離了,這才幾天,皇后又怎麼可能插手藥典局的事情?
於是,曾榮很自然地想到了之前在西苑碰上王柏的那次,多半是王柏和自己妹妹說了什麼,王皇后害怕了,找了個理由把曾榮踢出去,把鄭姣弄進來。
可這個理由似乎並不充分,王皇后若想知曉曾榮的動態,直接找崔元華或太醫署的人即可,何必這麼興師動衆?
再則,真正害怕朱恆站起來的應該是皇貴妃,畢竟朱悟的年齡和朱恆相當,又是目前最得寵的皇子,而十皇子朱慎纔剛三歲,離成年還早着呢,王皇后前些日子剛因爲曾榮捱了訓,這個時候正該是自我反省收斂鋒芒之際,怎麼會如此衝動又和曾榮對上?
可若不是王皇后的本意,又會是誰呢?
後知後覺的曾榮忽地想起一事,貌似這個夏天,每次她跟曾太醫學醫術時均在皇上的外書房,且屋子裏只有四個人,她和曾太醫,外加皇上和常德子,常德子一般是站在門口,若有人來回話,他會先攔住對方,而皇上也會示意他們告退。
也就是說,她和曾太醫學醫術應該是瞞着外人的,皇后和皇貴妃未必清楚,既然如此,那應該不會是皇上的主意。
或許,只是她多想了。
可這一上午,鄭姣既不和曾榮交接也不離開,晚上回到內三所的住處,她倒是和曾榮交了個底,說是劉內侍命她過來接替曾榮的,卻沒說什麼時候可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