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慶榮華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不逃了
    這是曾榮第一次見朱恆的腿。

    說實在的,不能叫腿,只剩一層鬆鬆垮垮的皮包裹着骨頭,不用按下去也知一點彈力皆無。

    這一刻,不但曾榮落淚了,就連覃叔也跟着把頭扭過去了,實在不忍心看第二眼。

    “好了,十年了能保持這樣不錯了,想必你們平時沒少替他按摩吧?”老人家倒是很平常心地拿起了銀針。

    第一針對方扎的是三陰交穴位,一針下去朱恆沒反應,老者換了個地方,這次扎的是承山穴,朱恆有了微弱的感知,麻麻的,不痛。於是,老人家又換了幾個穴位另試。

    約摸一刻來鍾,這位老大夫總共在朱恆的大腿、小腿以及腳掌等處共紮了有二十多針,最後收針時,搖頭微微嘆了一口氣。

    曾榮忙問:“如何?”

    “絕大部分經絡不通,只有三處地方有點微弱的感知能力,想治好幾乎是不可能的,老朽是無能爲力。”

    “幾乎不可能不代表完全不可能吧?只要有一線希望,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三年,不試試怎麼就知道不行呢?”曾榮一着急,語氣有點衝。

    老大夫聽了這話擡眼看着曾榮,甚是不滿地懟道:“這位小兄弟,你們若有這決心,爲何不早點開始給他治療,這種病是不能拖的,當年他落水後若及時醫治,早就跟正常人一樣了。”

    “老大夫,當年我家公子年幼,生母走得早,老爺不管事,家中事由全由後孃做主,所以才耽擱至今。還請老大夫幫忙開個通經活血的方子,再給開一個泡腳的方子,我們不期待能完全恢復,只求能站起來,哪怕拄着柺杖也成。”曾榮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向對方行了個抱拳禮。

    “唉,哪這麼容易,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別枉費這銀子了,有這。。。”

    “老大夫,您就幫忙給開兩個方子吧。”覃叔拿出一個五兩的銀錠塞了過去,打斷了對方的話。

    接了這銀錠,老者並未當即收起來,仍是搖搖頭,問:“你們可得想好了,這藥方真未必有效,是你們求我纔開的,別到時白花了銀錢埋怨我是個騙子。”

    “想好了,不過還有一事麻煩您老人家,能否把日常治療需要鍼灸的穴位再扎一遍,我沒有記住。”曾榮問。

    事實上,曾榮不是沒記住,而是在對方扎朱恆大腿上的穴位時她轉過身子了,雖說她身上穿的是小子服,可畢竟是女孩子啊。

    可在聽了老人家這番話後,她也不知突然從哪裏冒出一股勇氣,她想學了,不想逃避了。

    左右她方纔也看過朱恆的小腿和腳丫子,也不差一條大腿了,再說了,就算她嫁不成朱恆也沒關係,她本來也沒打算嫁人,做一輩子的女史官也不錯,興許還能青史留名呢。

    “你想學?”對方再次掃了曾榮一眼。

    “想,我會扎針了,就是有時認不準穴位,還請老先生幫幫忙。”

    曾榮說完接過對方的銀針,她想當着對方的面試試她剛纔記住的那幾個小腿穴位。

    只是當她拿起針要對上

    朱恆的小腿時,朱恆攔住了她,看着她問:“你真想好了?”

    曾榮知道準是方纔扎大腿上的穴位時她的迴避傷到了朱恆,畢竟在鍼灸之前朱恆讓她離開過,她沒走,選擇留下來,中途卻又逃避,任誰心裏也會不舒服的。

    “這有什麼可想的,機會難得,難不成你想放棄?”曾榮低頭嘟囔了一句。

    “不是我想放棄,老人家說了,幾乎不可能。”朱恆垂下了自己的手,也垂下了自己的眼眸。

    他確實挺矛盾的。

    一方面,他也想拼勁全力試一試,可又怕自己承擔不了最後的結果,更怕連累了曾榮。

    因爲他心裏明鏡似的,一旦曾榮開始親手爲他做上鍼灸,爲女孩子的閨譽計,曾榮非嫁他不可。

    問題是他極有可能會做一輩子的廢人啊,他怕時間長了,曾榮忍受不了漫漫歲月中那種蝕骨的空虛,兩人會不可避免產生隔閡、齟齬甚至怨恨,最後時光會磨滅他們之間所有曾經的美好。

    而真到那一天,他肯定又會是生無可戀。

    他走了倒是一了百了,曾榮呢?

    “我說你這個大小夥怎麼回事,怎麼還不如一個小子痛快呢?”老大夫見朱恆吱吱扭扭的,斥道。

    “老人家,我,我,我能不能跟你單獨說幾句?”朱恆鼓起勇氣問道。

    曾榮見他的臉瞬間紅了,問話的語氣也不是一般的彆扭,電光閃念間,她猜到了他顧忌的是什麼。

    於是,她主動伸手去握住了朱恆的一隻手,“公子,別耽誤時間了,大過節的,就算咱們不着急,人家老人家還等着回去團聚呢。”

    說完,曾榮也不等朱恆同意,直接按住了他的一隻腳,在她認準的一個穴位上紮了下去,轉動銀針時,曾榮也觀察着朱恆的面目表情。

    見朱恆沒反應,曾榮一邊說着自己手上的感知一邊問老大夫她是否找準了地方,扎的方式是否正確。

    “你鬆開手。”老人家說完,從曾榮手裏接過銀針轉了兩下,隨即,老人家一陣驚喜,“娃兒,你真會扎針?”

    “剛學會的,只是穴位認不全,也不知具體該扎哪幾個穴位,還請老人家指教。”曾榮說完,剛要從荷包裏拿銀子,忽地想起自己荷包和那身衣服一起放東廂房了。

    主要是她那個荷包材質太好,跟她身上衣服不匹配,卻忘了把荷包裏的銀子拿出來。

    覃叔看出曾榮的意思,再次從身上掏出一個二兩的銀錠,“老人家,我身上就剩這個銀錠了。”

    “夠了,夠了,舉手之勞的事情,你們給我的酬勞不少了。倒是這小後生,以後花銀子的地方多着呢。”老人家拒收了這個銀錠。

    “應該的,論理,小的這也算是拜師了,老人家是位宅心仁厚之人,不與小的計較,可小的不能不領情。”曾榮從覃叔手裏接過這銀錠放到了對方手裏。

    對方見曾榮如此明理懂事,當即仔仔細細地把腿上的幾個重要穴位教會了曾榮,末了再讓曾榮自己指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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