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榮剛要開口,只見朱恆疏離一笑,不慌不忙地道:“三弟又何必明知故問?曾女官是父皇特地留下來陪我的。”
朱憫從後面追了上來,聽出朱悟言辭間的譏諷之意,也知曾榮如今是朱恆的心頭好,怕這兩人起爭執,忙走到輪椅旁,哈哈一笑,“二哥,你頭上戴的是什麼?哈哈,我還是頭一次見有人這樣戴花,還別說,怪好玩的,若不是這輪椅,我和三哥是決計認不出你來的。”
“回五殿下,這叫花環,不是用來玩的,是用來遮涼的,五殿下若喜歡,下官可以幫你編一個。”曾榮道。
“好啊好啊,有勞了。”朱悟眯眼一笑,似有幾分憨勁。
曾榮對他了解不多,只遠遠地見過幾面,連話也沒說上過,今日近觀,倒有些顛覆她的認知。
之前她只記得這位五殿下也不喜說笑,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存在感不強,可這會見他不動聲色地化解了朱恆和朱悟之間的尷尬,也給曾榮一個臺階下,始覺這人也不簡單。
儘管尚未弄清楚這位朱憫的屬性,可話已出口,曾榮只能蹲下身子去採花,只見她雙手翻飛,不一會一個五顏六色的花環就在她手上成型。
“不錯,不錯,果然戴上這個陰涼不少。”朱憫接過花環往頭上一扣,樂呵呵地笑道。
“難看死了。”朱悟丟過去一記冷眼。
“難看怕什麼,這日頭曬下來是真毒,一會臉就黑了。不若這樣吧,曾女官,你替我三哥也編一個,省得他一會抱怨說臉火辣辣地疼。”朱憫又衝曾榮嘻嘻一笑,道。
“大男人曬黑了怕什麼,誰抱怨過?”朱悟瞪了朱憫一眼,剛要轉身離開,忽聽得朱憫誇張的聲音再次傳來:“二哥,你什麼時候學會的射箭,這些東西是都是你射中的?”
朱憫也是才發現朱恆手上有一把弓箭,地上還躺了幾隻野雞野兔,有的還在撲棱着呢,旁邊還有一堆蘑菇,遂大爲意外,忙蹲了下去。
說真的,若沒有朱恆手中的弓箭,他是決計想不到這些東西是朱恆射中的。
朱恆淡淡一笑,“學了兩個多月,大夫說我需要強身健體,別的練不了,只能練練投壺和射箭。”
“二哥,你真厲害,二個多月就能射到獵物了,比我厲害多了。”朱憫依舊笑呵呵地衝朱恆伸出了大拇指。
看着朱憫沒心沒肺的大笑臉,朱悟覺得十分礙眼,上前擡腳往他臀部踢了一下,倒也沒十分用力,“以前不知你如此會說話,今兒這嘴巴倒像是抹了蜜。”
“三哥,難道你不覺得二哥好厲害?”朱憫被朱悟腿上的力道帶了一下,先是往前一跪,繼而乾脆坐到了草地上。
“二哥素來厲害,倒是你今日有些反常。”朱悟沒有上朱憫的套,鄙夷地給了他一記白眼。
說完,朱悟轉向朱恆,恭敬地問道:“二哥,父皇呢,實不相瞞,昨兒下午母妃遣我去西苑探視父皇,才知父皇丟下朝政來了南苑,母妃很是掛心,特命我前來一探究竟。”
“對了,曾史官,父皇這些時日可是有何煩心事?”朱悟又轉向曾榮。
“回三殿下,下官不知。”曾榮明明白白地拒絕了。
朱悟見曾榮如此生硬,心下一惱,正要發作,忽一眼瞥見朱恆正看着他,遂收斂起自己的心緒,回了對方一個笑臉,“既如此,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去那邊轉轉。”
說完,朱悟翻身上馬,兩腿一夾馬肚子,馬往湖邊方向跑去了。
他不是不想去樹林裏見父皇,只是他猜到父皇可能帶了那鄭姣過去,他怕貿然闖進去不合適。
想到貿然二字,他又頗爲頭疼起來。
這次來南苑,的確是母妃的意思,母妃得知父皇只帶了鄭才人和曾榮來南苑,頓時又怒又氣又急。
她倒不是生氣父皇移情別戀什麼的,而是擔心父皇把心思放到二哥身上,雖說二哥雙腿不能行走,可這不妨礙他做太子啊。
畢竟朱恆是名正言順的皇嫡長子,外家也給力,自己身家也厚,張嘴就是二十萬兩,連朝中大臣都被他收買了,更何況父皇?
這麼着,母妃又把他打發來了。
他是真不想來的,內心裏他是很抗拒這種赤luo.luo的爭寵方式,也抗拒承認朱恆比他優秀,比他更適合那位置。
可終究擰不過母妃,到底還是跑了這一趟。
幸好他來了這一趟,才知原來在父皇心裏,他終究還是比不過一個廢人。
這種滋味真不好受。
要知道,他從小就是父皇的驕傲,爲了配得上這份驕傲,他只有更努力地念書,練功,學習各項技能,只爲有朝一日能更挺拔地站在父皇面前,能讓父皇心甘情願地把這江山交到他手裏。
可這一切是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難道真是因爲曾榮那個女人?
一個小小的村姑,究竟有何魔力,能讓父皇和二哥兩人同時青目於她?
母妃說愛屋及烏,可究竟誰纔是那個真正的屋呢?
還有,一會父皇那,他又該如何解釋呢?
因朱悟一心想着自己的心事,只顧策馬狂奔,沒有留意到馬不知何時調轉了方向,往沼澤地奔去了。
一開始後面的侍衛並沒有在意,他們以爲朱悟心裏不痛快,只是想一個人安靜地跑兩圈,也就沒跟太緊,直到他們看見朱悟臨近沼澤的邊緣卻不知減速,這才慌了,忙策馬狂奔着追了過去,一邊追一邊喊“危險,二殿下回來”等語。
喊聲驚動了朱恆和朱憫,朱恆忙命江南江北也跟去看看,朱憫也牽了自己的馬翻身騎了上去。
儘管後面的動靜不小,可因着距離有些遠,再加之朱悟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心緒中,待他意識到不對勒緊繮繩時,馬的前腳已經陷進了沼澤,朱悟嚇傻了,眼睜睜地看着馬的前身往下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