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至柔。天下最柔者莫過於水,最強者也莫過於水。
“卿知道這水流會持續多久嗎?”歐陽霆的聲音遠遠飄來。會有多久?勉強睜開眼睛,透過迷濛的水幕,依稀可以看到對面君王臉上的淡淡笑容。
“只要你叫朕一聲,就會停啊。”
那聲音是如此地誘惑。
歐陽霆等了一會兒,見她還是不出聲,於是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漫漫水流、四肢百骸無盡的疼痛,痛苦無窮無盡、無休無止,折磨和忍耐。就此昏迷也不錯,甚至是死亡,徹底結束好了。
昏昏沉沉中,視線已經被冷汗和水所模糊,沒有了自己身體的感覺。一陣沉重的睡意強烈地襲來,放鬆身體,就這麼睡……吧。
她在做夢,夢見自己在暴雨裏奔跑,無論怎麼奔跑躲避,也找不到一處可以使自己躲避雨的地方。
雨,終於停了嗎?要不然,爲什麼自己身上徹骨的寒意慢慢消失了,代之的是溫暖。
如躺在雲端,舒服啊,是在做夢嗎?就一直在這雲端上躺着,不要再清醒。
雲朵動盪,她驀然展眸,瞳孔焦距凝聚的瞬間,董婉兒的臉色變了,沒有云朵,沒有溫暖。眼前的人卻露出舒心的笑容。
“你可醒了。”
“你最好老老實實待着,別亂動。”
“……”
歐陽霆微笑,視而不見眼前女子的怒意,“你這麼冷,朕來暖着你。”
董婉兒努力維持着漠然,轉移了視線。見頭頂是鑲嵌珠翠的帳子。
歐陽霆得意地笑了,“這宮室還好嗎?”
她想說好不好和我有什麼關係?張了張嘴,卻發不了聲音。
歐陽霆起身穿衣服,眼光一刻也沒離開她,“你自己躺一會吧,朕要上朝去了。”
穿上了金紫兩色繡有仙鶴圖案的衣服,立刻顯得威儀四射,他是王朝的君王。歐陽霆揚聲叫道“來人,服侍淑嬪娘娘。”
“緋薰參見淑嬪娘娘。”一個雪膚花貌的嬌小女子走了進來,神色間冷冰冰,恭敬的表情只是禮儀而已。
“照顧好淑嬪娘娘。”再次叮囑之後,歐陽霆不情不願地上朝去了。
難道自己就這麼倒黴?上輩子因歐陽霆而死,這輩子還得做他的什麼淑嬪?!
“娘娘請起身,宮內無妃嬪,淑嬪是最高的位分了。”緋薰見歐陽霆走了,神色立刻活潑起來,也有了笑容,“淑嬪娘娘直接升位到皇后只怕是指日可待。”
唉!無語啊。什麼皇后?!
“我不是什麼淑嬪。”
緋薰立刻大驚失色,“娘娘切莫難爲緋薰。”
這時候,宮門開了,魚貫進來十幾個太監打扮的人,每人手裏捧着朱漆托盤,齊齊跪下,“請淑嬪娘娘用膳。”
“淑嬪娘娘想喫嗎?”緋薰在她身後墊了一個金紫色繡着仙鶴的靠枕。
喫,爲什麼不喫?再淪落也得喫。“那娘娘喫這碗燕窩粥吧。”見董婉兒點頭,緋薰善解人意地端來一碗燕窩粥來。
董婉兒在被子裏一動,才發現自己手腕上繫了長長的一段鎖鏈,很沉,是黃金的?色澤很好啊,看樣子不是假的。這要拿到現代去賣可就發財了。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換了衣服,雪白的絲質睡袍一樣的衣服,上面用金絲線繡着一隻只振翅欲飛的鶴。
“娘娘不方便,讓我來餵你吧。”緋薰對董婉兒手腕上的黃金鍊銬視而不見,話也說的婉轉。果然有女官風度。
“不用。”慢慢喫完了一碗粥,緋薰接過碗去。
“看來你胃口還不錯。”陰魂不散的聲音又從宮門口傳來。
歐陽霆一擺手,宮內立刻又剩下了她和他兩個人。
“朕記起來了,你姓董,叫婉兒。”
董婉兒大驚失色,他還記起來了什麼?!
“朕全都想起來了。”不理眼前那雙震驚的雙眸,歐陽霆興奮地來回踱步,“朕在夢中親近過你。”
暗自鬆了一口氣。董婉兒晃一晃手腕,黃金鍊銬在叮噹作響,“你覺得這樣有意思?還是有意義?”
“當然有。”歐陽霆臉色一變,換成了探究的意味,果然君王與常人不同。他俯身向前,帶着強烈的壓迫力,“你和靖王,兩個人中誰是雪劍?”
短暫的沉默,董婉兒仰起臉來,“如果我說我是。你要怎樣?”
歐陽霆盯着她的眼睛,沒有回答。忽然拍手,叫道“來人,給淑嬪換裝。”
轉瞬進來了許多手捧托盤的太監宮女,低眉順眼地捧起了袍服,不由得董婉兒不穿,直到服侍她穿起華麗的長袍,一個宮女捧着寶光流溢的鏤金珍珠鳳冠要爲她戴上時,被董婉兒一把奪過來,摔在地上,霎時珍珠摔得四散亂滾。
“啊,皇上?!”宮女太監們驚駭地跪下。
歐陽霆目光帶着笑意,“看來你體力恢復得還不錯,都有力氣摔東西了!”一擺手,“知道你不肯戴,所以鳳冠朕給你準備了十頂。”
緊接着,十頂鳳冠擺在董婉兒面前,歐陽霆說“你可以接着摔,摔到你願意戴了爲止。”
嗯嗯?!她看着眼前流光溢彩的鳳冠,還真不忍心摔了。再有氣也不能暴殄天物。
歐陽霆從宮女手中接過鳳冠,對董婉兒笑了笑,將頭冠戴在了她的頭頂。
“你做事總這麼高深莫測嗎?”董婉兒顰眉。
“卿這麼說,好像你我以前就相識。”歐陽霆挽起她的手,出了宮門,傲然踏上車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