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姜辰發現老索爾給自己的鑰匙並不是城堡大門的鑰匙,而是城堡外一座低矮門房的鑰匙。
他打開鏽跡斑斑的房門,藉着緋紅的月色將醉眼朦朧的老索爾扶上牀,幫他脫去皮靴,蓋好毛毯。
等索爾的呼嚕聲響起,姜辰才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門,來到了荒涼的院子裏。
月色朦朧,將城堡的影子拉得很長,昏暗的藤蔓叢中不時傳來夜鴉的叫聲。涼風撲面,一陣微薄的醉意不禁襲上了姜辰的意識。
他原本打算回偵探所好好睡一覺,因爲老索爾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估計今晚不會有某些出格的行動。
但此刻醉意襲來,姜辰索性在城堡門前的四階上盤坐下來,打算休息片刻。
感受着四野的寂靜無聲,姜辰的心也漸漸靜了下來,五分鐘後醉意漸消,他站起身準備離去。
正在這時,門房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開門聲。
“吱呀~~”
接着,緋紅的月色下,老索爾的身影從門內走出,臉上除了有些**外,早已沒有了一分醉意。
他理了理身上的灰色斗篷,然後提着一隻903型號的鋼刃手杖朝街道上走去。
眼看着老索爾的背影漸行漸遠,姜辰從藤蔓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他默默地嘆了口氣,握了握手杖,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此刻,九點的街道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飛馳的馬車接連往來,結伴同行的紳士們高談闊論,商量着今夜宿醉在何處。
老索爾的步伐不疾不徐、沉穩而堅定,昏黃的街燈將他佝僂而孤獨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
姜辰在行道樹的陰影裏穿梭,與老索爾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
跟蹤一個人絕對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姜辰暗暗心想,如果此時賽琳娜在這裏就好了,跟蹤正是陰影刺客的拿手好戲。
老索爾轉入工業大道,一直往前走,半個小時後,終於在一幢院落外停了下來。
這幢院落外圍着肅穆的灰色高牆,高牆上纏繞着倒刺鐵絲網,越過高牆,可以看見院牆中央燈火通明的連棟公寓、隱約聽見公寓中放肆的歡聲笑語。
此刻,鐵門外的街道上停滿了華麗的四輪馬車,兩名穿着灰色制服、彆着槍帶的警衛在雕花大鐵門前站得筆直。
姜辰躲在行道樹的陰影裏看去,老索爾徑直走了大門前,也不知道對警衛說了什麼,然後他被順利放行,進入了這座院落。
姜辰又往前走了幾步,藉着門口的馬燈纔看清了門牌上的大字:布里斯公館。
他心中頓時一驚:韋德·布里斯,警察局長!
我的天啊!老索爾究竟想要幹什麼!
姜辰如果想要光明正大的進入警察局長的公寓,只要出示裁決者徽章就可以了,但他的本意是暗中保護老索爾,如此一來,他就不能讓其餘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落在院內,姜辰將自己的身子緊貼牆面,藏於陰影。
院落內的石子路每隔十米就佇立着一盞煤氣街燈,昏黃的燈光勾勒出茂盛的草木和流水花壇的影子,氣派的連棟公寓前是一片鋪滿大理石的空地。
此刻,這片空地上正在舉行酒會。典雅的黃銅留聲機飄出悠揚舒緩的樂曲,鋪着白色檯布的長桌上擺滿了各種食物和酒類,誘人的食材香氣和濃醇的酒香瀰漫滿園,穿着考究的紳士、貴婦們觥籌交錯,相談甚歡。
老索爾提着手杖從正門進入,踏上了燈影迷離的石子路,他的半高禮帽壓的很低,只露出涼薄的嘴角和棱角分明的下巴。
在這個紙醉金迷的夜晚,老索爾肅殺的背影顯得很不合時宜,像是一隻風餐露宿的野狼闖進了嬉戲打鬧的貴婦狗羣落。
灰色的影子距離熱鬧的人羣越來越近,老索爾佝僂的背漸漸挺直,他握了握鋼刃手杖,乾癟的小臂頓時脹大了一圈,暴起的青筋凸顯纏繞,一股無形的氣場悄然擴散。
突然,歡樂的人羣中發出一聲驚呼,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上百道目光齊刷刷地望向了迎面走來的老索爾。
這些目光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驚訝、疑惑、厭惡、恐懼······
此時此刻,悠揚的樂曲聲中,只有老索爾的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院落裏迴盪,他微微揚起下巴,一股凜冽的氣流將頭頂的半高禮帽掀起,花白的頭髮飄散,渾濁的灰色眼眸深邃而凌厲。
“咚”
老索爾停下腳步,將手杖抵在大理石地面上雙手交疊,淡漠而低沉的嗓音響起:“韋德·布里斯在麼,站到前面來!”
人羣中一陣交頭接耳後,將目光凝聚在了一名身材高大,體型微胖的中年人身上。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綢線燕尾服,領口彆着“聖劍交叉護衛皇冠”徽記的金質胸針,妥帖的棕色長髮梳在腦後,一雙淡漠的藍色眼眸正打量着老索爾。
“我就是韋德·布里斯。”他從人羣中走出來,手裏端着一杯波爾多紅葡萄酒,“請問閣下有什麼事?”
老索爾瞥了韋德一眼,灰色眼眸中涌出冰冷的寒意:“怎麼,局長大人不記得我了?”
“你是?”韋德·布里斯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他生平交友廣泛,但都集中在上流社會,而從老索爾的衣着上看卻不像是一名上流社會的紳士。
“呼,看來這些年你倒是過的心安理得。”
老索爾怒極反笑:“既然不記得了,那就讓我來提醒你一下吧,黑巖城堡索爾·福布斯男爵。”
“什麼!”
韋德·布里斯聞言心中一驚,瞳孔極速收縮了一下:“你是福布斯男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