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嘉靖也十分詫異,他還有些擔心太子受徐階之死的刺激,對嚴嵩採取過激報復行爲。但如今這太子突然改了尿性,讓嘉靖很不適應。
嘉靖觀察了太子一段時間,發現這傢伙確實消停了,還以爲他真的回心轉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當然很高興。
可惜俗話說,狗改不了喫屎。
太子只是城府更加深了而已。
嚴嵩這一天,從東華門入大內,要去內閣取個文件,騎馬經過皇宮三大殿工地。
他遠遠看到工地,恍惚記得,咦?這裏貌似是歐陽必進主持修建的三大殿啊?
可是,此時三大殿工地,卻停工了。
那些工匠、工人們,都無所事事,或坐或站,百無聊賴的樣子,貌似沒活可幹。
嚴嵩心中生疑,但皇宮中事情很急,也無暇停下來細看,只能繼續騎馬向前走去。
走到了內閣,卻聽到內閣只有一牆之隔的六部街,傳來陣陣女子的哭聲。
內閣閣老們還有在此值守的翰林,紛紛議論。
“這是誰啊?在六部街哭得那麼傷心?讓人難過。”
“唉,還不是歐陽必進的姐姐?”
“話說歐陽必進那麼年輕,前途無量,怎麼幹出這種事來?”
“嘿嘿,別說一個歐陽必進,就連徐階那樣差點入閣的尚書,不還是貪賄舞弊,葬送了性命?”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楊博一邊在奏摺上草擬票擬,一邊問值班的翰林諸大授:“怎麼回事?”
所謂內閣值班的翰林,就是從翰林院中挑出來,擔任閣老們祕書的年輕翰林。這既是減輕閣老辦公壓力之舉,又能讓翰林們觀政學習,爲未來的官場之路鋪墊打基礎。
要不怎麼說,祕書這一古老職業,走到哪裏都喫香呢?
諸大授科舉考試也是三鼎甲的成績,才能獲得這一清貴無比的職位,嘆息道:“唉,大人們有所不知,這哭聲是工部歐陽主事的姐姐,在刑部衙門前跪着哭呢。”
嚴嵩本來沒當回事,聽到歐陽的姐姐,卻豎起了耳朵。
咦?歐陽必進的姐姐,那不是歐陽淺知麼?
她爲何哭得這麼傷心?
刑部衙門?莫非歐陽必進出事了?
他區區一個主事,能出什麼事?
嚴嵩叫來諸大綬,皺起眉頭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本閣老怎麼不知道?”
諸大綬苦笑道:“歐陽必進區區一個主事,就算有什麼事,怎麼能驚動您堂堂閣老呢?前段時間,您可忙着跟奸臣徐階鬥爭,這小小主事的消息,也沒敢驚動您。”
嚴嵩點點頭:“他有什麼事?”
“唉”諸大綬壓低聲音道:“歐陽必進啊,貪污三大殿工程款!數額巨大!皇上很生氣,責令刑部嚴查此案,他已經被刑部收押,連東廠都牽扯進來了。我看他算是完蛋了。”
這尼瑪還真是棘手。
話說嘉靖苦逼一個,三大殿焚燬這麼多年,連重建的資金都湊不齊,害的堂堂大明皇帝只能居住在簡陋的西苑中。西苑嚴格說算是皇家的別苑,無論從規模還是建築,作爲皇帝寢宮是無論如何不合規矩的。
也就是說,可憐的嘉靖,一直沒房子住。
作爲皇帝,嘉靖也爲了住房困難問題,向內閣朝廷多次反映過。要求給他重建新房子。可每一次都被內閣閣老們無情拒絕了。
倒不是閣老們沒人性,也不是因爲覺得不該重修,內閣不給錢的原因只有一個——沒錢!
對,國庫一直都沒錢給皇上重建三大殿。
好不容易,嚴嵩開海成功,嘉靖撈的盆滿鉢滿,湊齊了買房首付款,自掏腰包,讓工部給自己蓋房子。
可惜,當頭一棒。
三大殿工程剛修了一半,就發現錢被人貪污了,結果皇帝錢花了,還沒住上新房子。
你說,嘉靖能不火嗎?
嚴嵩聽着牆那邊的歐陽淺知的哭聲,越來越淒涼,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很想過去,又覺得不好意思,有點羞恥····額,我們的嚴閣老,也有害羞的時候。
終於,從六部街上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聲音。
“去去去!別在這哭!”一個衙役不耐煩叫道。
“敢問我弟弟,他怎麼樣了?”歐陽淺知問道。
“他啊,等死吧!”衙役叫道:“快走!快走!”
嚴嵩實在聽不下去了,猛然站了起來,走了出去。
自從第一次見面,他就感到歐陽淺知與他有心靈感應般的熟悉感。
誰敢動自己的女人?
楊博看到嚴嵩臉色陰沉,頓時起了八卦之心,在後面偷偷摸摸跟着。諸大綬等也賊兮兮跟了出去。
申時行苦笑不語。
嚴嵩走到了六部街,來到了刑部衙門前。
衙門前,歐陽淺知正在嚶嚶哭泣,幾個如狼似虎的衙役,圍攏着她,想要將她驅趕出去。
“求求你們了,行行好,讓我見弟弟一面!”歐陽淺知很倔強,雖然身爲女流之輩,面對刑部衙役卻怡然不懼,請求見弟弟一面。
“呵呵”一個衙役輕蔑笑道:“這位小姐,你以爲自己是誰?要是你弟弟不犯事,我們還敬你幾分。如今他被皇上親自打入了大牢,只等着秋後問斬,你以爲刑部大牢是什麼地方?你想進就進?”
歐陽淺知一咬牙,從手腕上褪下一個翠綠的翡翠手鐲,低聲道:“我別無長物,只有這個,給各位大哥喝點酒。還請行行好,讓我見一見弟弟吧。我這弟弟性格高傲,但絕對正直,不會貪污公款的。”
看到那翡翠手鐲,幾個刑部衙役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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