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燕,隱藏的燕兒

    祁琳從未想過會再次遇見阮達,從未想過時隔多年能一眼認出他,也從未想過自己會套用這樣一個名字出現在世人面前。

    所謂尹燕,意在隱藏的燕兒,她內心裏竟把自己也當做燕兒,而不是琬兒,這世界上早已沒有琬兒了吧。

    可是阮達的存在,直接印證了當年那小小琬兒是存在過的。

    祁琳心中磐定,縱是不願多做回憶,阮達就像活生生的鐵證,思緒所及之內,誰還沒有一點惦念呢

    當她看見阮達的時候,就無法不去惦念自己的身世,只是多年病痛折磨間聽見的那些傳言和非議,叫她覺得心力交瘁又何必枉然。

    她終是太過敬愛主父琰公,對於北祁的流言,十幾年間她從沒有問過一句。

    八燕和肖纓、歸鶴解散已經三載有餘,祁琳久居曲南殿,頤養天年一般地修養,這幾年斷了一切操持,只爲省心,除了將鄒寧貢上不年亭去做貢人,這三年間對八燕從未召喚過。

    這次借用了八隻燕兒的名號,擬化了尹燕這個名字,來到湘西武陵境內,雖然是爲了陪伴六妹祁嫣,不得不說一旦出了北祁,縱馬江湖之下,對燕兒們還是甚是想念的。

    一朝散盡,並無暇顧及太多,無暇顧及他們以後的死活,回憶種種,只是覺得當年畢竟年輕。

    混入岑府不久,那日日光正盛,祁琳從未敢想象能與阮達再次相見,仍然是湘西武陵,他竟然時隔多年仍然留在此地,並且過的飢寒交迫。

    猶記得那天很燥熱,驕陽似火,院子裏倒地一個男人,她看了許久,地上的人一動不動,不是暈厥就是死了,日漸西斜時,聽見外頭嘈雜,似有侍衛詢問,才草草走過去看了一眼,這一眼就叫她認出了阮達。趕緊移動了簾帳,將阮達擋在陰影裏。

    不得不說能一眼認出故人,或許是一種別樣的緣分。心下五味陳雜,只覺得第一眼就看出他太瘦了,通紅的臉發着燒,額頭上還是細密的冷汗,亦如兒時第一次相見,只是那時的他,還沒有這般瘦。

    已不記得是隔了十三年,還是十四年,如今看他瘦的這般可憐,心中難免苦澀,一瞥之下,有如看盡世間繁華,人面桃花相竟去,竟有緣深緣淺之感,一時別樣滋味。

    這種感覺讓祁琳覺得時光飛逝、似曾相識,亦如當年特例拔擢宋穎權之時。

    宋穎權是八燕之一,也是祁琳最覺愧對的一隻燕兒。

    當年的穎權雖從小受訓,身在北祁爲死士,但並無聲名,他磐心修行,已近知微境界,可謂道心高潔,覺悟甚高。

    他身旁死士及一衆知情人士,對他都不做他想了,衆人念及穎權是當世佛陀,浴血頓悟,便是以後不離開北祁,早晚也要上半頂山寺廟出家,可是造化弄人,偏偏叫他遇見了祁琳。

    穎權與祁琳,攀談於一場論道。

    師尊的高徒羅氏,引薦了穎權與祁琳的相遇。

    那一場攀談對他倆來說,近似於論法,穎權雖虛長几歲,但當年的他們,年紀並不大,其實也論不出什麼宏論,只是祁琳的幾道題目,都難倒了穎權。

    當年,宋穎權本已計劃好的剃度,就此耽擱了。祁琳有意收他入曲南殿修習上乘武學,曾對他說過,修行之於境地,並無門檻,並非諸人皆宜,論法不通,是他修行機緣不到,便是剃度了,也是枉然。

    後來穎權閉關了幾日,終有頓悟,自知境界不夠,劫數未完,聽羅氏說,來論法的女子是五主鳳衣小姐,便欣然入了祁琳的麾下。

    祁琳思慮往往,往事湮滅,不論也罷,阮達與穎權並不相同,若說有相似的地方,可能只是那一股佛性的禪靜吧。

    祁琳得了主公渡給她的一半內力,武功又有進境,養病三年,寒病得以壓制,最近一年已漸漸了卻生死之念。

    六妹祁嫣初長成,北祁內宗擬的封號是靜和,若按照祖制來看,雖她如今只有十五歲,卻已到了該立尊開拔的年紀了,主公並不會過多的干涉,只是她是主母郎莞唯一的親生女兒,郎莞對她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這次之所以說是陪伴祁嫣來到湘西,不過是爲報主母的恩德,主母郎莞私下裏授意,並不希望祁嫣立尊開拔,意思再明白不過,主母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出道立威,視爲一種保護吧,所以給祁嫣安排了這麼一趟任務,說是小試牛刀,其實主母是不希望北祁諸多長老再議論祁嫣立尊之事,所以直接將她姐妹二人支出了北祁,混入這武陵岑府,市井之地,也不過是在尋找一本賬冊。

    這對於祁琳來說太過容易,她只在此陪伴嫣兒,是另一種修養,並不會插手,雖應了主母的請求,一開始也只是想回到這個地方看一看,這個地方叫她走散了家人,這個地方叫她初遇了主公,今次,又豈料冥冥中會再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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