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嫣的頭腦並未覺得迷濛,只是提起內功,再運氣時很不舒服,一時說不出哪裏有異樣。

    祁琳心知毒物的厲害,並不似明刀明槍的傷害,是故心中焦急起來,不許她妄自運功了。本想撕去尹燕的這一身皮囊,無奈嫣兒心有不甘,還是想得到那尋找已久的賬冊。

    祁琳無奈,看着周遭並無他人,聽了一瞬空中的風聲,知道他倆附近必定埋藏着隱身的暗人,擡手發出了一掌,力令傳於空中,隨風而去。這也是近幾個月來,她第一次帶着尹燕晦暗的臉色,在青天白日下,發出了自己的命令。

    她的力令明晰,是召喚的掌風,自然是曲南殿的至高命令,不管潛伏在周遭的北祁暗人,是出自哪一個宮宇,只要力令一出,必來拜謁,若非近身死士,則必然已知悉了尹燕就是曲南殿的鳳衣小姐,只是此刻嫣兒需要速速解毒,這一層隱晦,也顧全不上了。

    她倆一路攙扶往籬笆院落裏走,耳力之下,一旁果然有人在房檐上尾隨,因這一刻西邊巷子裏有來往僕人,上頭的暗人,想必是一時不敢現身。

    祁琳側目之下,瞟了一眼伏在瓦上的暗人,黑巾蒙面,身段頗高,可見並非允湘。這名暗人本以爲發出力令的是寶紅樓上主,伏在瓦上看見尹燕的臉時,一時也沒敢認。

    旁側剛走過去幾個岑府僕婢,祁琳側目向着房檐,沉聲道了一句:“去叫允湘過來。”

    黑巾暗衛尋聲而去,雖心中滿是猶疑,難免要遵命,不敢造次。可見祁琳和祁嫣今次的易容,易得多麼的逼真,滿是洗衣婢女的身段氣息。

    待緩緩走回達籬笆院落,可見第一間屋子門扉輕掩,老遠祁琳就感覺到裏頭有人,她將攬着嫣兒腰身的手臂放下,讓嫣兒在院子裏站一站,獨自向前幾步,聽着風中聲響,聞着風中氣味,獨自上前推了一下,開啓了門扉。

    允湘正站在房中,看開啓門扉的是祁琳,內心無比激動,也有數月沒有見到嬌主了。允湘無聲恭敬叩拜,眶中盈盈清亮,自是難掩激動。

    這幾個月嬌主從不許她近前伺候,亦不許她踏入岑府半步,生怕她做的多了,影響到尋常巷陌人家,允湘親自帶領的私家豎衛,一律擱在城外恭候,不許進城的。

    岑府外所有暗人,全部都是寶紅樓和西鷲宮拔擢的,或者是明源小姐後來帶來的風鹿臺暗人,允湘代表曲南殿,獨自在府外徘徊數月,人手安排調度全不讓她做,是以使她十分的焦急。

    據祁琳猜測,主母愛女在此,西鷲宮必有嫡系隱藏在外圍。幾個月下來,允湘都安奈不住了,一道力令叫她這麼快就來了,外頭的長姐祁芙,必然心急如焚,她最是急脾氣,恐怕底下的暗人都被她調度了一遍又一遍,就等着接他倆出去,是故越是這麼個時候,越是要靜下心來。

    雖然常常有暗人進來給祁琳送上白芙蓉,提醒她歸期將至,然入市井爲暗宦,變換身份,就如同一場春秋大夢,越是關鍵時刻,最是要在夢中保持清醒,人是做夢的人,又豈能被夢境牽引。

    過了一刻,允湘悄悄帶進來一名北祁醫者,醫者年邁,武功平平,祁琳猜測必是西鷲宮主母安排隨行的醫官,那也就是說眼前的老者,極有可能是郎氏,祁琳一時心中有了一些底,他醫術必然高超,不然主母何故會調遣這麼一名老者隨行呢

    醫者:“拜見鳳衣小姐。”

    祁琳望了允湘一眼,湘兒會意,趕緊上前扶了一下,就不必讓老人家行禮了。

    祁琳:“不知老人家如何稱呼”

    這是在問他的族姓和出身。因這次是主母的派遣,並未像祁琳出道那年,勞駕了師尊高徒羅氏,話說回來,勞駕的了羅氏的,恐怕也只有主公的命令了,單單是郎氏的話,恐怕是勞駕不動的。這一回跟來的醫者,一會兒必要治療嫣兒的手臂,總要問一問。

    醫者:“老奴宴氏,從醫四十二載了。”

    祁琳:“原是宴氏。”

    傳言,自從二十年前主母入西鷲宮以來,郎氏做外戚也並未如何猖狂,曾經的幾大族姓漸漸衰退,到如今宴氏子弟能甘願入西鷲宮幫扶郎氏,也算是順遂。

    醫者裁剪了祁嫣的袖子,露出手臂,可見傷口並不深,劃破了而已,血液流的也不多,只是這一道傷痕四周,泛着淺淺的青暈,不仔細看並看不出來,醫者望聞問切,多方試驗,確定是中毒了。

    祁琳:“是什麼毒物”

    醫者:“看着像青雀。”

    祁琳:“可是盛傳的青雀可有解法請醫師詳解。”

    醫者:“五主放心,可以解,若是五年前老夫不敢保證,如今的北祁已經可以解了。”

    祁琳聽得可以解毒,心中的虛驚漸漸可以放下,不僅嫣兒性命無虞,又省去好些麻煩,只是青雀之毒,她也只是風聞過,並不瞭解。

    祁琳:“太好了,湘兒,這便將六妹帶出去吧。”

    祁嫣頭腦上並沒有什麼感覺,這會兒一聽要擡出去解毒,並不樂意。

    祁嫣:“姐姐就容我一次,在此解毒就好,嫣兒第一次就出師不利,實在無法向母親交代。”

    祁琳:“胡鬧,主母又豈要你效什麼力。”

    祁嫣:“姐姐只問問醫師,能不能在此解毒。”

    祁琳拿她沒有辦法,將醫者叫到近前,擡了擡眼色,本是想叫醫者哄着這個丫頭出去解毒,豈料醫者不敢造次,直言了。

    醫者:“可以。”

    祁琳無奈道:“細細講來。”

    醫者:“青雀原是蜀中唐門研製,近幾年咱們也研製瞭解藥,可以解毒了,這毒是專們對付女子的一種毒劑,萃取精華,塗抹在劍羽上,只要劃破肌膚,便可滲入血液。”

    祁琳:“對付女子,是什麼毒劑”

    醫者:“知道青雀的人,也給它起了另一個名字,名叫銅雀臺,起初中毒者並無異樣,一般人不知道,恐怕就姑息了,卻不知這毒可致使女子氣血崩漏,待到血崩之時,一般人又會當做婦科血崩治療,最終”

    祁琳:“銅雀臺”

    醫者:“銅雀臺是個典故,傳言曹操決意建銅雀臺於漳水之上,以彰顯其平定四海之功。青雀有血崩之意,由有所指吧,後世有人就引用了這個典故,稱之爲銅雀臺了。到如今我們也能夠解毒了。唐門起初研究出來的時候,並不常用,到如今也是唐氏的祕辛配方,外人並不易得。”

    祁琳:“臨漳水之長流兮,望園果之滋榮。御龍旗以遨遊兮,回鸞駕而周章。曹植這句詩,竟被唐門毒物曲解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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