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元19年的夏天，北方貧民窟已被整片整片的夷平，一個個深坑被建成了標準機房，班加羅爾將整個北區規劃成了地下數據中心。
數據中心上面是遍地的灌木叢和喬木，班加羅爾海拔將近一千米，曾經氣候宜人，最熱的五月也不過三十度，可戰後夏季曾經一度破了四十度的記錄。如今，太陽下是二十度剛剛出頭，而到了綠化叢中，涼爽的風吹得樹蔭下的人們需要穿上春秋裝。
納亞卻在地下機房裏面大汗淋漓，他踩在電動平衡車上穿梭在數也數不清的超級量子計算機中間，雖然不用費多大力氣，可半天的時間也沒有找到漢學網校的服務器，這讓他急的渾身都出了汗。
二十多年前體學派的盛行讓漢學網校倍受打擊，明星公司贏利每況愈下，世界互聯網中斷後，漢學網校開始轉入虧損狀態，上海總部果斷關閉了服務器，僅有的知識產權全部作價賣給了班加羅爾的管理層。
納亞夢想在印度複製漢學的模式，他和班加羅爾大學合作，將漢學網校改爲bu在線，在裏面裝上印度基礎教育內容，妄圖一舉將三億印度人脫盲。他想的太天真了，也就是班加羅爾的條件好一些，其它城市好多地方連網絡和計算機是何物都不知道。
接下來就是大分裂，卡納塔克邦和西南部幾個邦脫離了中央政府成立了維查耶納伽爾國，後面又是世界大戰百業凋零，bu在線的客戶更加少了。
納亞爲了收購漢學的知識產權債臺高築，急劇變動的政治格局讓bu在線雪上加霜，撐了兩年，班加羅爾大學先是退出了合作，納亞不得不將bu在線關門大吉。
自從維多利亞湖斯皮克灣成爲世界半導體業的中心後，班加羅爾的軟件業競爭力漸漸下滑，敵不過非洲的同行。不過東方不亮西方亮，班加羅爾的基因製藥急速發展，輝瑞、皮諾這些生物巨頭不斷在班加羅爾擴展研究中心，爲了研製基因藥物，班加羅爾的軟件業起死回生，大量軟件公司淪爲基因序列研究的配套公司，整日從事無限可能的基因排列組合計算。
但這不是納亞的特長，他失業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過去的同事發財。納亞窮困僚倒，總算熬到要退休的年齡，馬上就可以領取退休金，不料維查耶納伽爾議會出臺了新的法律要延長退休年齡，一下子將納亞推到了破產的邊緣。
就在走投無路之際，納亞看到了國際聯盟教育委員會的一則公告，原來在裁軍法案通過後，新一屆政府雄心勃勃，要在全球推行公共教育計劃，旨在消除教育不均等現象，徹底彌合文化分歧，以圖杜絕戰爭根源。
國際聯盟教育委員會明確要求爲了避免文化差異，全球公共教育計劃應建立在人工智能平臺上，現在開始面向全球徵集方案。
納亞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興沖沖的先登記報了名。他想起了八年前關閉的bu在線，不過當時他徹底絕望了，連個程序備份都沒有留下來，幾經打聽，還是班加羅爾大學的老朋友告訴他有一個備份服務器，經過好幾天的查詢，納亞老朋友總算確定這臺機器存放在北郊地下數據中心裏面。
數十萬臺機器僅有兩個值班的管理員，一個還是個叉車機器人負責拆裝機架上的量子計算機，納亞只好走上去碰碰運氣，他遞上了班加羅爾大學抄來的標籤，“求求你們再幫我找找，這臺機器是不是存放在這兒。”
管理員聳了聳肩膀，“看你的編號似乎是老式服務器，沒有編入我們的數據庫，我們也愛莫能助。”
“我記起來了，這臺服務器主板故障聯繫不到所有人，已經被拆解了。”納亞手寫的標籤號被叉車機器人識別出來了，機器大腦比人腦可靠得多，可叉車機器人的消息讓納亞幾乎絕望了！
“硬盤在哪裏？裏面都是我的數據！我的數據！”納亞可憐的聲音叫人同情。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這個崗位都換了許多茬了，誰還記得你的電子垃圾呢？”管理員輕描淡寫的話讓納亞的心臟病都快犯了。
“我求求你了，快想想，我就要破產了，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這塊硬盤上面！”納亞彎着腰苦苦企求。
奇蹟出現了，還是叉車機器人，“我記得這批垃圾是被重生電子回收的，你可以去那裏碰碰運氣，對了，這是硬盤的編號。”叉車機器人的顯示屏幕上打出了硬盤的編號。
納亞推了推眼鏡將編號拍了下來。重生電子是全球性的電子垃圾回收公司，回收網點遍佈世界各地，公司做到這麼大，管理之規範不得不讓人佩服，納亞將硬盤上的編號輸入重生電子的查詢服務程序後，居然顯示出了目的地——廣東貴嶼。
果然不出所料，納亞徹底絕望了，三十年前他就知道廣東貴嶼是臭名昭著的電子垃圾處理中心，bu在線完了，納亞彷彿看到了硬盤被丟進了電子垃圾山，然後被輸進了粉碎機，變成了一粒粒碎片，又被倒進一桶桶高腐蝕酸，金屬淬取出來後，剩下的垃圾倒進了開闊的水域，bu在線代碼裏那些數不清的0和1也慢慢滲入進了望不到邊際的大地。
納亞的心臟一陣絞痛，他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納亞命不該絕，他的眼鏡裏面裝有生命特徵監控程序，檢測到心跳停止後，程序自動接上102急救中心，救護車趕到了，急救人員迅速將納亞從鬼門關裏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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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納亞再次連接上國際聯盟教育委員會的主頁，他想撤除自己的報名程序。讓他好奇的是，已經有人報名了，排在第一的是一個叫羣力信息的企業，每個報名的解決方案都公開在國際聯盟教育委員會的主頁上，納亞隨便眨了下眼睛打開了羣力信息的演示方案。
熟悉的界面，熟悉的流程，彷彿一切都是出自bu在線！剽竊！無恥的剽竊！納亞火了，他又按住自己的心臟部位，努力剋制卻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納亞出了家門，奔向了市中心的曼陀羅神廟，納亞已經多年沒有去神廟了，人到了絕望的時候纔想起來神，納亞心裏暗暗自責。
曼陀羅神廟建在市中心小山上，裝點的金光閃閃，納亞門口脫了鞋，掏出了僅有的一個聯盟幣放到了寄鞋處。進了正殿，廟裏正播放着《往世書》，許久沒有聽到經文朗誦，納亞的心跳漸漸緩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