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回書 >卷一 話桑篇42
    第二日,千禧照例起了個早,朦朦沙沙,後院已有下人走動的身影。從來高門深院裏皆是如此的,正經主子還在安逸臥歇時,底下的人已聞雞而作。

    千禧由綠珠綠萸陪着,在園裏散步。

    “殿下,這時辰還早着呢,你日日起這麼早,長此以往,哪裏能行。”自從來到啓國,除卻那日熬夜看賬薄晚起,之後每每紗窗未明,殿下就已經梳洗好了。睡的晚,起得早,日日如此,哪能行。綠珠爲千禧擔憂。

    “睡不着,便起來了。也能撈個好名聲。”說到此,千禧笑了,有些釋然打趣。綠珠爲她身子賭着悶氣,笑不出來,是真的擔心得不得了。一旁的綠萸沒有說話,眉鎖着,綠珠擔心得不無道理。

    空氣裏飄着月桂和梨花的香氣。千禧轉了一小會兒園子,天慢慢沙明,已有點亮光,園中花都能在朦朦薄霧中勉強辨得清顏色。

    看着一夜吹白的滿樹梨花,千禧靈臺清明,有些喜悅。見此,綠珠和綠萸交換了一個眼神,心情也霎時好起來。

    隔着走廊一兩個亭子,有人從另一邊走來。那人漸行漸近,後面跟着個半百老人,老眉苦臉,苦口婆心。前面的人充耳不聞,面色冷如春露。

    “王爺早起練武,將將三月,天還冷着呢,這披風”聲音越來越近,夾雜着匆匆腳步聲。

    聲音戛然而止。

    早在辨出濮陽瑞之時,千禧便立在這兒等他經過,當他至園子時千禧恭恭謹謹福身問安。濮陽瑞稍稍一愣,顯然沒料到此刻她會在這兒。

    管家說的沒錯,這天確實還早着,她如何會在這裏

    只稍稍一疑,濮陽瑞不動聲色。此人他都不放在眼裏,何況關於她的事。

    濮陽瑞未把千禧當一回事,管家倒是眼睛來神,眉一低,苦口婆心不成的事有了計謀。

    濮陽瑞擡腳走過,管家跟在後面,行經千禧身旁時老腰一彎,雙手過頂,恭恭謹謹把披風奉到千禧面前。

    “請王妃勸說王爺多多保重身體。”

    千禧被管家突如其來的舉動一驚,隨即明白過來。

    剛剛二人形容,隻言片語不難推斷,定是管家食人之祿,忠於家主,鞠躬盡瘁爲自家主子着想,深怕天涼露重,主子衣衫單薄傷了身子。而濮陽瑞被他煩的愁眉深鎖,隱忍已久。

    這管家是在借她之口試圖說服濮陽瑞。

    自己的話王爺不聽,王妃的話,王爺斷然是不好拒絕的。管家如是打着算盤。

    明白過來管家的企圖用意,千禧進退兩難。她不討濮陽瑞喜是府中有目共睹的,管家怎會如此意圖之而更令千禧爲難的是,若是自己太有自知之明不去做,又恐惹得百口相傳非議,她這濮陽王妃,當的果真名副其實的不稱職着實爲難得很

    千禧向管家露出爲難的神色,意圖使之明白,誠如所見,必不成功。然而,管家將腰彎的更低,鞠躬盡瘁得很,更是看不見她是何面色。難說老管家是不是故意的

    管家看不清千禧面色,千禧倒是把濮陽瑞面色看得清清楚楚。濮陽瑞站在那裏,神色清冷蓋過寒霜,已不言而喻。千禧讀的透徹。她若是有點自知之明,定萬不能去自討苦喫自取其辱。

    自知之明她自是有的,只是這自知之明和進退兩難相撞,她又如何處之才能自保

    管家躬着腰,恨不得把頭縮到地上去,手舉得天高。千禧餘角都能瞥到斜對面的紫色冷氣,生人勿近得很,不討喜勿近。

    他們是結髮夫妻是真的,是生人亦是真的,她不討喜,更是真的。

    再三度量,千禧伸手,小心接過管家手裏的披風。

    頂着濮陽瑞尖刀的眼神,千禧手抖了一下,如芒在背。捧着披風小心翼翼走向過去。

    濮陽瑞冷笑,她倒真是敢

    走到濮陽瑞面前,千禧打了千百回腹稿該如何開口的話語,沒等她張口,冷風流動,那個紫色的身影已經不耐煩看她一眼,只留個紫色背影。

    千禧張了張嘴巴,看着手裏的披風,同時又鬆了半口氣,這口氣還沒松完,那個鞠躬盡瘁的管家已上來催促千禧:“王妃快快給王爺送去,王爺自有早起練武的習慣,雖說強身健體,武后比會流汗,身體發熱,可這三月春寒的天,流了熱汗又不加衣,才更容易傷身子,小的求求王妃了,王妃快去吧”管家一副模樣,着急得很。

    “這”千禧爲難。管家王府待了二十餘載,深知濮陽瑞脾性,皆沒轍,何況她一不受待見的。

    不給她遲疑的機會,管家死命催促着千禧。千禧被他催的心慌,也不做它想,捧了披風小跑趕上大步在前的人。

    “王爺”

    濮陽瑞停下腳來,轉身看着身後抱着披風的千禧,劍眉微皺,眼裏不耐:“何事”

    頂着他剝人的目光,千禧抱着披風的手捏了捏,這纔開口道:“晨起露重,王爺衣衫單薄,還請王爺珍重身子,把這個帶上。”

    濮陽瑞珉嘴看着千禧,似要把她看出一個洞。千禧如坐鍼氈,披風下的手捏得更緊。身後十米開外的管家,目光殷切,望眼欲穿。

    濮陽瑞緊緊盯着千禧,千禧不自在極了,想了想,雙手捧着披風,遞過去,也不言一語,意思明顯的很。

    濮陽瑞就那樣看着她,未置一言。晨起本就天涼,千禧覺得這會子更是涼得緊。

    在管家殷切的目光中,與千禧對峙良久,濮陽瑞一甩衣袖,轉身既要走,那厭惡之色彰顯着有多厭她。

    “王爺”這一次千禧及時喚住濮陽瑞,吸了口氣,再次道:“王爺不爲自己着想,也還請王爺爲啓國百姓着想,王爺爲啓國戰神,身子不僅是自己的,也還是啓國的,不是麼。再者,王爺若是不惜自己,臣妾也也”這只是勸說的大道之言而已,只爲說服濮陽瑞,只是,接下來未完的話,千禧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濮陽瑞聽的皺眉,順坡追問了一句:“你也如何”他倒要瞧瞧她能說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臣妾也臣妾也”千禧半天說不出口。濮陽瑞望着她,又是那種眼神,千禧覺得頭頂紮了一根刺,沒有退路了。

    她想了想,閉眼,再次睜開,聲音輕緩道:“王爺若不珍重身子,臣妾會會擔心”音量雖不大,足夠濮陽瑞聽到。

    濮陽瑞:“”

    千禧聲音柔順,實則,內心千涌澎湃。這話顯然不真啊,再者,雖爲假話,但話語略帶羞恥,尤其是他們這般處境。

    濮陽瑞着實沒想到她會如此說。一時也語塞了。

    四周極靜,靜的人耳朵發鳴。這靜只維持了一小會便被濮陽瑞的笑聲打破。

    笑聲粗渾,似嘲諷,似可笑總之其意深長。顫的千禧有些冷。

    “好。”濮陽瑞收了笑。千禧擡頭,正正撞上他深不可測的眼。一切似乎都無從探知,那是千禧心怕的眼神。

    “王妃即有如此心,本王又豈能讓你這般牽腸掛肚。就依你,這披風,本王破例拿上。如此,王妃不必擔憂,可把心放肚子裏了,這樣可否滿意,王妃”他把王妃二字咬的極重,似在提醒着她什麼。千禧身顫,看着他面上嘲弄的神色,心裏一痛,稍稍低了頭,特別傷心。

    聽見離去腳步聲,不用擡頭,知他已走遠。千禧慢慢擡起頭來,眼睛有點紅。這時管家從後面快步走上來,對千禧一番稱讚。看得出,經這麼一回事,這個管家頗喜歡千禧。

    還是這位主母王妃有辦法,不愧是堰邦君主最喜愛的公主殿下管家越加覺着,王妃和王爺是般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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