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回書 >卷二 白藥井井15
    白藥喚作阿禎的那個東宮太子一月有餘後再次出現在白藥隱。跟上回一樣,與白藥喝茶暢聊,兩人一處,有些風雅。黑衣的侍衛立在一旁,像個門神。這場景,一點都沒有變。唯一變的大概就是越來越靠近夏日,有些熱。

    晨時井井地裏面禾鋤,晌午後,天熱,便在茅草屋裏面清閒納涼,還沒有到夏日,已經明顯感覺到熱度。

    晌午休息,井井突然想起自留地裏面埋下的桃花麥酒便再難躺住了。

    行到自留地,將土刨開來,挖出一小罈子,扒扒壇口的灰,迫不及待開了封,十分好聞,輕咂了一口。

    埋的時間短,酒還不算烈,卻是清香甘甜得很。井井又喝了兩口,不大敢多喝,戀戀不捨封了蓋,將剩下的酒放回廚房,回到茅草屋躺下了。

    喝了桃花酒,心滿意足,睡的很是香甜。

    晚飯照例是井井燒的,比往常燒了更多菜。白藥招呼阿禎和他的侍衛坐下,侍衛名喚南瑛,有些顧及,得到阿禎的許可,落坐下來。飯過三巡,桌上,白藥和阿禎還在說話,沒有散場的意味,南瑛在一旁,默不作聲,一切以主子爲主。廚房有些許悶熱,喫過晚飯,井井便到院子頭吹涼風去了。

    白藥隱四周都是山,夜色下黑沉沉的,很是靜謐,圈蓬裏頭雞鴨牛羊都歇了,只有廚房處透出昏黃的燭光,隱隱說話的聲音飄出來。

    井井坐在門口的青石板上,吹着清風,心境平靜。

    這與世隔絕的地方,空氣裏都是青木的味道,和着白日的餘溫,一切都剛剛好。西邊茅屋下的那個地熱泉潭默不做聲。井井想起最後一次見阿鈺的場景。

    四個月前阿鈺將她送至白藥隱醫病,離開的時候,站在泉潭的那一方朝她在這邊對望。那時候,她雖躺在毛氅裏面裹着,卻還沒有病入膏肓,只是說不得話來。阿鈺站在那邊,身影模糊,她看不真切,她曉得,阿鈺捨不得她。

    她又開始想他了,近來想的頻繁,也想的厲害。

    許久,井井從石板上起身,行到潭邊邊,繞潭走了幾圈,越走越覺得惆悵,鼻頭酸酸的。索性不走了,蹲下身子來,盯着諾大的潭,盯了好一會兒。

    潭霧籠罩,恍恍惚惚,夜裏分不清南北。雞鴨牛糞和青草的味道染了濃烈的紅塵氣息,纔有些真切和熟悉。

    她想阿鈺了。阿鈺的樣子,新州的街巷子,昨夜還在夢頭看得見。

    井井隨手撿了一塊石子扔進潭中,潭水發出咚的聲音,有些清脆,有些好聽。

    這時候有人喚她。

    “井姑娘”

    “井姑娘”

    是南瑛

    聲音是從院子那邊傳過來的。

    “井”

    “我在這邊呢”井井連忙起了身向那邊招呼。

    夜裏誰也看不見誰,南瑛憑着聲音找到這邊來。

    “你找我有什麼事”井井問男瑛,夜裏打量着這個人。心想,一身白,夜裏真像個白無常。

    南瑛歇了歇,道“哦,是這樣,我家公子和白大夫兩人聊的興起,公子突然想喝酒,白大夫提及井姑娘釀酒手藝一絕,恰恰釀了上好的桃花酒,公子差我來向井姑娘討兩壇,詢問井姑娘,可否割愛舍些”

    井井默了默,來討酒的。

    “我領你去”井井點了頭,黑漆漆的,根本看不見她點頭的動作。

    聽她應下,南瑛面露喜色,抱拳感激道“多謝井姑娘”

    井井在前面帶路,到圈蓬裏拿了鐵楸,領了南瑛向自留地桃花樹去。

    既開口討要,便不好不給,井井不是小氣的人,再者,也不能拂了人意。

    挖酒罈子自然是南瑛挖的,井井在一旁給他打燈籠,南瑛挖了兩罈子,取出酒罈來便回了土,將坑填的滿滿的,有始有終。抱着兩罈子酒對井井道謝“多謝井姑娘”

    井井有點心疼這兩罈子酒,感覺要被牛飲了。

    回到廚房裏,井井用石頭小心敲落壇口的泥土,開了封,廚房一陣桃花酒香,引人垂涎,一旁的人心情頗好。

    阿禎很是愉悅。

    “阿情說的沒錯,井姑娘釀酒的手藝確是不多見,多謝井姑娘割愛,雲某可是沾光了”

    不愧是東宮二皇子,深宮裏面摸爬滾打慣了的,說起好聽的話來行雲流水得很,也自然真切得很,似真似假,又讓人很是受聽,井井倒是不料他這樣身份的人也會恭維人。

    井井笑了笑,沒有說話,客氣的將兩酒罈放到桌子上。

    阿禎舉壇喝了一口,對白藥誇讚道“好酒”

    井井不曉得阿禎誇讚的話幾分真假,卻都不重要。她曉得慕容家的手藝頂好就可以了。

    白藥面露悅色,也喝了一口,兩人舉壇對飲,很開懷。白藥看了一眼井井,面色和悅,目光溫柔。井井沒大在意,未察覺到。與他對坐的阿禎卻是瞧見,舉壇飲下一口酒,放下酒罈,露出笑意。白藥亦舉起酒罈,回敬,兩人喝的開懷。

    井井覺得這種喝法浪費,真怕他兩人喝完不盡興,又差南瑛去把自留地裏頭爲數不多的幾罈子也給端出來了,那哪能行。於是回身將上午自己挖出來才嚐了一口的那罈子酒從櫥櫃裏取出來放兩人面前,好意道“慢慢喝,喝完,這還有一罈,天色不早了,我先歇着了”

    阿禎把起她拿來的那罈子酒,端詳了端詳,吟笑着對白藥道“你心尖尖上的這個,果真是個護家的,阿情,你好福氣”

    白藥面色柔和帶笑,望了望井井,眸色溫柔得要滴下水來,也不曉得是不是桃花酒喝多了的緣故。

    井井行出廚房,向茅草屋去。她一口酒沒喝,卻是覺得熱。後背灼燒的厲害,似有人在看她。

    身後廚房裏的人還在暢飲,似無盡頭。井井回到茅草屋,這才鬆了口氣。她的手上,還有桃花酒,泥土,青蒿的味道,好聞得有點惆悵。

    井井並未躺下,她睡不着了。思念阿鈺,掛念新州。

    心中惆悵難解,取出紙來,蘸墨,在上面寫阿鈺的名字,以排解思念愁緒。

    墨和紙是上一回白藥出谷時候託他從外面帶回來的。白藥當時笑她,鄉野僻地,哪有她舞文弄墨的場合,但還是給她帶回來了。是最好的白宣,頂濃烈的青墨,最好使的狼毫。順手帶回來的,還有解悶有趣的書籍圖畫,一籮筐,僱馬馱回來的。書在旁邊的竹架子上,竹架是他手工做的,大約獨自居隱的緣故,他事事親爲,就連竹架都是他砍竹親做的,雖不精緻,確是牢靠結實,也另有一番味道,沒什麼可挑剔的。

    井井一夜未眠。她,想回新州了。

    旁邊茅草廚房裏的聲音半夜才散去,夜安靜的厲害,沒有一絲風。山谷裏靜悄悄的。井井伏在小桌子上寫了整整三篇,都是她想對阿鈺說的,千言萬語,不過她想他了。

    阿鈺,他什麼時候來看他,算算,大約還有一個多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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