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起手中的竹簫,作勢要敲她,沒有敲下去。在她對面坐下來。“雞什麼雞腿,只有你敢給我取諢號”還這麼不好聽。
他稍嘆言,報家門:“我叫暮楚,以後,你可以這樣喚我,亦喚我暮暮,或是楚楚,我皆應你,只一點,萬不可叫我雞腿,這個名字着實不中聽,我不大歡喜。”
“你是不是有兄長喚朝秦”冷湯麪剛好上來,阿寶就了筷子就喫,順口問了一句。對面的人直言,“沒有,你怎會有此一問”
阿寶點點頭,吃麪。
“老伯,再來一碗吧。”她言。
暮楚瞪圓了眼睛,能喫喲
買面的老伯出言確認:“還來一碗”
“再來一碗,唔不,兩碗。”在攤主訝異的目光中阿寶改口,而後又道:“這位兩朋友剛來,天熱,喫碗湯麪好消暑,”她哪裏能喫掉四碗喲。
倒是一旁跟隨暮楚的侍衛臉色爲難。天大的膽子,他也,也不敢跟這混世魔王主子同桌而食啊,乖乖,阿彌陀佛
“侯呃公,公子這這”在暮楚的一記眼殺中,侍衛舌頭繞了個急轉彎,很是爲難。
好在聽的人沒有疑心什麼,暮楚開口道:“這兒那兒什麼,堂堂七尺男兒,話都不利索,還能喫你做甚,恭敬不如從命,坐下,吃麪。”
他是不喫人,但是嚇人厲害啊,皇城裏的皇太后拿他都沒得辦法,皇上也妄想跟他講道理,能不怕人
侍衛哆哆嗦嗦坐下來,一頓面喫的哆哆嗦嗦,不過大約是味道真好,湯都喝完了。三個人同桌而坐,對着四個空碗。
湯麪,真消暑啊。
“沒想到京華之中還有這樣的美味,真真讓人食慾大增。可比那些山珍海味開胃多了。”暮楚嘆言。
這頓面是喫的十分舒爽,也不知是面真好喫還是這掏錢買面請客的人不一般。
“你天天喫山珍海味”阿寶皺眉。
“啊哈,這哪能,山珍海味,那喫進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我等平民凡夫俗子,過日子都緊巴成問題,又哪裏有餘錢喫那勞什子海味山珍,見都沒得眼緣見,成日家做白日夢的喲。”
阿寶點點頭,表示贊同。
侍衛眼皮子抽抽,聽聽,這些話傳到老菩薩耳朵裏嘖嘖
“你日子過的緊巴巴”她到底還沒有好糊弄到傻不拉幾的地步。光瞧瞧他這一身打扮。
被她抓住話中的把柄,暮楚面無急色慚色,將蕭往手中顛了一顛,坦言:“呃其實也沒有那麼緊巴,我平日家無事便去街上擺擺攤攤,幫人家寫寫訴狀什麼的。你也曉得嘛,百無一用是書生,拿不得,挑不得,只一兩滴墨水於腹,嘴皮子不利索,也倒不出來。只能從這文墨寫寫的入手,糊餬口口,賺不得一兩個錢,抵抵家用,抵抵家用,哈哈。”
侍衛眼皮子再抽抽。
阿寶擡眼看了看他,暮楚被看的渾身刺瘌,她這是什麼眼神喲。
終究她是沒有戳穿他,
誰還沒有一兩個難言之隱。
一人分飾多個角色,茶樓裏的夥計,窮困潦倒的賣字書生,爲民伸冤的狀師,一身華衣的貴家公子。
這裝窮容易,裝富怕是不行,窮人來說行頭就是個花錢使銀子的事情
唔,這人藏的太深,阿寶如是想。
不過,只要沒得惡意,就隨意吧。
暮楚望着對面的人傻笑,侍衛跌落眼睛。這世上,還有降得住他的人,真是天道好輪迴
眼見他似乎忘了正事,“公子,你忘了答應蓮子村的人幫其寫訴狀的事情了,再不走,怕是要誤事兒。”侍衛適時提醒他。
暮楚似乎這纔想起正事情。起身告別,一反將才的麻利嘴皮子,竟恭敬溫和客氣道:“城西土地廟外兩里路的員外莊是我暫時棲身的地方,你若得空閒,或是有事,可至那個地方來尋我。”手執竹蕭,一副斯文樣子,哪裏像個落魄書生。
阿寶直言:“我尋你做什麼”
“呃,”暮楚無言以對。
侍衛頭一回見自家混世魔王這般模樣,不能不好笑。
暮楚橫了他一眼。
“這個,我們是朋友嘛,是不。相互往來,是應該的。當然,我有空,也會去探花府找你,你不要太見外,大家都是朋友,行了,我不說了。你不來找我也行,得空,我自會去探花府。”說完和他的侍衛先行離去,形色嚴肅,真有要緊事。
阿寶疑惑,她還沒有來得及問,他怎麼知道自己會去探花府,又一定會在那裏長留。
奇了怪哉。
算了。
面也喫好了,暑也消的差不多了。探花府,接着去還是不去
她在麪攤攤上坐了許久,拿不定主意,直到一羣人來到她的面前。
看着陌生的人,阿寶愣愣,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麼。
“帶走。”
爲首的人長得有點凶神惡煞,一看就不是好人那種。一聲令下,有人來將她一把塞進了轎子中。隨即,嘴也被人用布堵上了。
賣面的老伯早躲到桌子下面,一聲不敢吭,這樣的情形,持續一月有餘。皇城腳下,京畿之地,竟然有人敢明目張膽做此當街搶人的事情,到底有沒有王法了
另一邊,探花府
明月自回到府中,便於書房呆到下晚時候,直到府中下人來叩門請他出去用晚膳他才從兵書之中擡起頭來,看往外面,天色果然已經不早了。
他雖是文舉進士及第探花,然謀略籌策實不下於投身軍營的武舉,文韜武略,着實當的起。初也有投身兵部的志向,然而陰差陽錯去了翰林。朝中不少人戲言,他是被一副皮囊耽擱了好前程。
進士及第自古皆難,能夠進士,便是祖墳冒青煙。奪魁爭冠更是幾輩子燒的高香。狀元解元難得,豈不知,探花更是難得。便是探花二字,便曉得沒有一張芝蘭玉樹的好皮囊,都不好意思接封。空有其表還不行,這有多難得,已不用多言。
便是當今聖上胞妹,婷璣公主,亦對他青睞有餘,不惜和離。
戲言的話不可當真去聽,然而,這其中卻是有一些連他自己都無可奈何的緣由,午夜幽夢之時,總生出厭憎的情緒。厭憎的是這人世,還是什麼,不可得知。
他是人如其名,然絕非翰林以墨便可滋身的毓秀獨木。
骨子裏的曠野,除了馳騁疆場,皆無的放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