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回書 >卷四 朗月歸兮 我思無邪12
    是夜

    大紅的燈籠高掛在大門兩側,東西兩面栽種的鐵樹籠於暗夜裏越發顯得枝繁葉蕤。

    沒一會兒,硃紅的大門從裏面開了,小斯繞朝一邊,滕出路來給後面的人。燈影幽篁下,一個身形頎瘦的人跨出大門檻。另一個人隨後,以主家之禮送別,可見造訪之人是個極重要的人物。

    兩人皆出了出了硃紅大門,身後主家開口笑言:“王都尉慢走,恕老夫不遠送了。”

    “在下深夜攪擾,改日再來賠罪,此番還要趕着回去給大人稟信,就不作停留,馬大人留步纔是。”

    “老夫早辭官退隱多年,再不是什麼大人不大人,倒是王都尉,前途官途皆不可限量,此番回去,望都尉多在你家大人面前替老夫美言,老夫這裏多謝了。”他拱拱手,笑得猶如一隻狡猾的狐狸。

    那王叔姚雖只是個都尉,也不是等閒之輩,官場上那一套用得如魚得水,“馬大人言重,折煞折煞,若說前輩,我又哪裏及馬大人智慧之萬一,要學的還多的很。馬大人放一萬個心,只要這批貨滿意,以後,大家就都是長久生意,不愁沒有見大人的機會。不過,大人還是要多多用心在挑人上面,萬不可濫竽充數,上回送過去那個,是個倔性子,寧死不屈,很是掃興,我家大人不希望再看到這種。”

    “是是,多謝都尉提醒,這回送過去的,保證溫順,不會砸了我們之間的信譽,也定不辜負羅大人信任。老夫親自把關,小心選。”

    聽他這樣說,王叔姚纔算滿意點頭,最後還是提醒他:“你且記住一條,我家大人尋的是樂子,不是貞潔烈婦,明白”

    馬述謙好言承諾,“絕對溫順,都尉回去準備準備,接貨便可,這幾日就差人送過去,保證滿意。”

    “那在下就等馬大人的好消息了。”

    “好說好說。”

    “馬大人留步,在下告辭了”

    兩人互相拱拱手,那個身着便衣的男子才上了馬車,門口的人目送他離去後才進府,大門又緩緩關上了,餘下兩隻緋紅的燈籠在屋檐上飄搖,很是詭異。

    這時候,一個身着白衣的男子從一棵樹後面站出來,劍柄上的紅色流蘇與他衣裳形成鮮明對比。只見他望望大門,一躍身,便站在了牆頭上,而後閃身進了高門大院裏面。

    “都下去吧。”

    “是”左右侍女得他命令都退下去,只留下身邊管家。

    “大人,依小的看,王叔姚此人太過倨傲張狂,就今日對待大人這番態度,恐十分難共事,遑論千秋大業。”他身旁官家察言觀色,揣測着自家主子心思,小心道。

    “你以爲真靠他一個羅永德就能攪翻了天不成”

    “那大人“管家更不解了。那人既成不了氣候,主子何苦又要趟渾水,還把自己惹得一身污名,那可是殺頭大罪,若被查出來,只怕性命不保,實在划不來。

    “你懂什麼,那人雖仗着自己一點功德居功自傲起來,御史親眼見他進了花樓館,彈劾到皇帝處去也沒辦得他。好女色歸好女色,那件事情,卻只有他辦得成。只要幫老夫尋到想要的東西,他敢出賣老夫不成。老夫就成全於他,投其所好給他幾個美人又如何別忘了,他也有把柄在老夫手裏面,我與他現在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他但凡不是個草包,咬緊牙也要替老夫尋得那東西,由不得他不同意,就先給他點甜頭喫喫又何妨,做人嘛,就是要人前端得起架子,也拉得下臉面。”

    “大人不愧是宰相肚裏能撐船,好氣量,小的佩服”管家豎起大拇指。

    “行了,奉承的話老夫當年做三品府尹的時候已是聽得太多,用不着你在這裏恭維賣好。那邊的人看好,跑脫一個報官做了人證,有你們的吃不了兜着走。”盧季安那個老骨頭,掌管京畿之事,又向來與自己不合,若有苦主告到那裏去,可是個大麻煩不過,只要沒有人證,他又能拿自己如何,而人證嘛,都被自己關得死死的哼,斷他的無頭公案去吧

    “小的一定知會下去,好生招呼看緊,絕對不會有問題。“

    “最好如此。你也下去歇着去吧。”

    管家告了退,屋子裏面便只剩下他一個人。沒一會兒,人剛剛準備要睡下,還沒有寬衣,外面響起了敲門聲,他認爲是管家或是心腹有重要事情,於是開口問了聲。

    屋外沒有應聲,他不再理會,準備躺下,外面又有人敲門。他聽的不耐煩,不得不親自行過去開門。

    最好是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否則,這擾他歇息的火氣,就免不得要撒在那人頭上了。

    門一開,馬述謙卻是楞了楞,隨即狐疑警惕起來。待他反應過來,那人已經開口說話了。

    “怎麼,來者是客,雖是半夜深更不和時宜,難道馬大人不打算請在下進去坐上一坐”

    那人着了一身白衣,頭上戴了一個竹籬斗笠,白色紗幔將整個面部以及身子遮擋在裏面,看不見是何種形容。通身的氣派,縱是馬述謙爲官二十餘載,皇家子弟算在內,也不多見。唯一違和的,便是其手中那柄長劍,劍柄上掛着的蝴蝶同心流蘇有些泛舊,隨着他的步子一晃一動,竟有些殺機重重。

    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那人已經越過他,不請自進。

    “你到底是誰,夜探老夫的府邸,到底意欲爲何”

    那人突然開口道:“如果馬大人還想活者見到明天的太陽,或不想身變殘廢。在下勸馬大人不要輕舉妄動”

    馬述謙身子一僵,張口還沒有喊出的話卡再喉嚨裏,攔腰折斷。

    “你到底要做什麼”

    聽他問出這話,那隱在斗笠下的一雙眼睛露出厭惡,繼而諷笑道:“這話應該在下問馬大人才是。馬大人前身乃堂堂三品府尹,知法執法掌法。如今,雖已經辭官退隱,然早將從前的金科玉律拋諸腦後。知法犯法,勾結髒官狼狽爲奸,做那強搶民女的勾當,當真以爲自己的所作所爲瞞天過海無人知曉了嗎”

    聞言,馬述謙一怔,猶如雷劈在身,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睜着一雙眼睛望着那個猶如地獄爬出來索命的鬼魂。他字字鞭笞,揭露其所犯罪孽,似引起天怒人怨,恰在這個時候,一道閃電自天邊劃過,堂風灌進屋子裏面來,掀起他斗笠上的帷幔,露出那張如珠似玉的臉來。出乎意料,那張臉上竟是掛着笑,一雙眼睛卻死死的盯着馬述謙。

    那是一張極度好看的面容,還是一個男子。屋內燭火恰被吹滅,冷風捲的軒窗嘩嘩作響。

    馬述謙驚的身子一軟,反應過來之後,也回了心神。“你不用裝神弄鬼的嚇唬本官,說吧,你到底是誰不管你是誰,本官都得奉勸你一句,年輕人,莫要多管閒事,否則,喫虧事小,當心搭上自己的命”再次開口,他已經沒有剛纔的驚慌,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便能將心神整理的從容,絲毫不見方纔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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