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回書 >卷四 朗月歸兮 我思無邪20
    近來州順府的盧季安往大理寺跑的勤快。

    大理寺,刑部,還有州順府雖都爲聖上效命,又都管冤案審查,然各自獨立。皇親國戚犯了案,各州府無權審理過問,自有大理寺審查。刑部掌刑獄案件,州順府掌京畿民案,本互不牽扯。盧季向來是執法大於天的,是朝中出了名的鐵面無私。然僅是近來半月已多次登大理寺門向裴袖臨借閱去歲年初審完封存的那樁舊檔和物證。裴袖臨如何肯點頭。而就是因爲沒有點頭,那邊盧季安才跑的勤快,十來日,就快把大理寺的門都踏破了,真做出了個不罷休的形容。

    盧季安是有名的執法掌法守法,卻不代表是個死板的人,迂迴迂迴再迂迴,只這裴袖臨真的是個鐵嘴,硬是沒有鬆動一下。

    這不,今日又登門來了。

    來者是客,裴袖臨心頭再莫可奈何,嘴上還是要端出一副歡迎之至的形容。

    將人往那邊一領,看了茶,裴袖臨就不開口說話了,只裝作啞巴。人家都不提那個事情,他自然不會主動去提,給自己找麻煩。

    兩個人都是朝中的老油條,各懷心思得很。

    一盞茶喝了半盞,盧季安打了這個開頭,開口就是溢美之詞:“好茶吶,朝中都傳裴大人小器,要來你這兒討杯茶水喫,簡直如登天。如今,我算拔了這個頭籌,回頭出了你這個門,見了人都是紅光滿面的哩”

    “盧大人擡愛,還是去年的陳茶了,哪裏趕得上今年元宵聖上賞給大人的雨前龍井。”

    盧季安不贊同道:“裴大人這話說的欠妥,同是聖上賞賜的,你這去歲的還放着,我那今年剛得的便喝了個底朝天,可見本府實在是牛飲,實不懂你們那些品茗論古的風雅之趣味,着實也是個俗人,慚愧,慚愧”他微一拱手,一副恭謙的樣子,而後盧季安追思往事般一本正經娓娓而道:“不過,說起這個茶,無論是老君山的銀針,還是虎夷大紅袍,都不及西湖清明前的頭茬龍井,以及洞庭湖的碧螺春。先帝爺就曾說過,那洞庭的碧螺春,乃是天上一枝茶椏伸在人間,因汲了瑤池仙風繚霧,才煮得出那一碗金湯玉露。說起沅州,不可不提起的還是那天下第一樓。據說,當年成明太子北上出使大垚,歸來途中,途徑沅州岳陽,慕名而去觀了一觀,其景撼然,非浪得虛名,果真應得那闕千古名句。本府福分不夠,至今沒得那個機緣去見上一見,真是讓人心馳神往吶”

    “裴大人見笑,說得多,扯遠了,扯遠了。不過,說起成明東宮,本府纔想起今日走這一遭要來辦的正事情。這半把月,本府踏得大理寺門檻都要倒了。今日,裴大人再不會不好意思還是給本府碰釘子吧”

    盧季安笑嘻嘻的望着裴袖臨,一副光明誠懇磊落無邊的樣子,神色甚是問心無愧。

    裴袖臨:“”

    神色也不大好。

    能從一碗破陳茶繞到天南地北,洞庭湖都繞得出來,還切到了那方主題上去。看着這個與自己同朝了八年非友非敵的人,裴袖臨頭回覺得同行難纏。

    裴袖臨端正了神色望着那方似笑非笑道:“盧大人,背後議君,非賢臣之道,也不符今體制法統,莫要僭越了。”

    盧季安點點頭,很是認同,“裴大人說的是,喝茶,喝茶。”繼而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認真喝起來。

    裴袖臨甚慰。

    兩方喝的平靜,敘談敘談當朝熱政,就近來皇城京畿的狀況及大理寺的情況做了個粗淺的相互交流,都無傷大雅。見他幾番繞着繞着都要將話匣子往那樁子事情上,裴袖臨防備得緊,好幾回險險又給繞回來,至此,還算平靜。但總還是有防不勝防的時候。

    那方盧季安已經不打算繼續迂迴下去了,敞開道:“裴大人,去歲有關漳郡拓西村那個案子,本府實在有要做參考的地方,還請盧大人行方便,讓本府做了調閱,是否。”

    繞山繞水,還是給繞回來了。至此,裴袖臨對這方鐵面無私美譽在外的州順府尹大人有了得體的認識。

    太難纏

    裴袖臨一張老臉苦口婆心道:“我說盧大人,那樁弊案已經結了,你就省省心,又有什麼好調閱的,那都是先帝爺親自審閱定的罪,那樁案子非同尋常,牽連的可是”裴袖臨指了指東的方向。兩人心照不宣。

    盧季安呷了一口茶,厚着臉聽。裴袖臨接着道:“再說,案件特殊,是封懸於高閣的,沒有聖上御令,誰又能擅動。你若須得看,本府就明說了吧,還得向萬歲請旨,否則,成不了事。”

    “哦,竟時如此盧季安倒是沒有想到,登門這麼多回,次次碰壁原因竟是這個。

    裴袖臨道:“很是嘛”

    若不是他實在追得如章魚吸盤,摳都摳不掉,裴袖臨無法,是如何都不會透露的。

    當初那件案子,明面上是交有大理寺來審查的,實際上,一進一展盡數都有向先帝爺稟報,就連最終真相大白,將最受寵的成明太子定罪賜下鴆酒,都是先帝親自下的令。定罪結了案,將一切罪證封存懸於閣,之後那件事情再沒有人提起過。因調閱之事,他近來踏自己這地方,腳都踏出老繭。早朝躲過了不算,下朝回府也甩不脫,從裴卿府躲至大理寺臺公幹的地方,他盧季安也能忙裏抽閒自州順府到大理臺來上好幾回。盧季安,實是裴袖臨至今深覺最是難纏的一個,無人能出其右。

    盧季安也乾脆,得到這個答案,將將把新上的一盞熱茶喝盡,放了茶盞,起身一拱手,笑嘻嘻道:“即如此,本府就不多打擾了,裴大人不送,本府認得路,自回。”

    瞧着那個身着藍色官服頂戴官帽的人踏出門去,裴袖臨幸哉。早曉得他要這個答案,早說了就是,也非是什麼不能說的,先帝爺也沒降旨不能說不是。

    很是。

    至此,盧季安打道回府,覺得兩人談的甚是歡愉。

    裴袖臨覺得兩人談的既不歡愉,也不難過,就他有點難纏和麻煩。

    哈哈

    自上一回街角喫冷麪分別至今,快至一月,暮楚這日回到府中,細細一算日子,可不就是一月了麼。自己與阿寶,已一月未見了。那丫頭竟然也沒來找自己,真是沒得良心。城西的員外莊,是當初自己說的地址,用以方便阿寶來尋他。只是,回回問守門的,次次得到的答覆都是無人上門來尋自己。

    難道是地址太偏了,她尋不到

    不應該的呀,隨便扯人問,皇城之中,哪個不曉得城西員外莊就是他世子爺的老巢。暮楚覺得世子府,三公九卿府的實在俗氣,他就愛當個閒散的員外爺,清閒還不累贅。因這個事情,當初還遭他的皇叔批了很是一久。明明是個封了爵位的皇家正經血統世子爺,偏愛喬裝凡俗,混跡市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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