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兒從青州城邊上開始,順流而上,大約步行了二十多里路,才找到了一個比較適宜作爲取水口的位置。
這個位置位於兩座小山丘之間,而且河流在這兩座小山丘處轉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彎,所以水流也緩了許多。
之所以選取這樣的位置是因爲清水河的河水流量相對較大,位置較高處,因爲落差相對也大,流速過急,不利於堆砌壅高的攔水壩。
取水口位置選定,李雪兒便按照地形,開始在心裏描繪渠線佈置圖,並且在手裏拿的那些人前面畫好的圖紙上,將自流式引水所需要的所有數據都標註上去。
楊皓晟已經習慣了李雪兒認真做事的樣子,只是在一邊跟着李雪兒,偶爾上前幫她丈量一些數據。
元灝跟着李雪兒,看着她邊走便用步子大概丈量着尺寸,若是距離比較長時,她便會用目測估計一個值,而在她所說的取水口處,她則是用她自制的線尺,詳細地量了寬度、高度和長度,且在一張紙上畫了一個板式圖形,並將相應的尺寸標了上去。
元灝感覺這樣的李雪兒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爲眼前的李雪兒不再是這幾天他看到的笑着與他們說話的那個她,她臉上的表情嚴肅認真,偶爾會停下腳步和手裏的動作,認真思索片刻,然後將思索的結果描畫到紙上。
而感覺到熟悉是因爲,似乎他在那裏見過一些人工作時就是李雪兒現在的樣子,想來想去,似乎想起來是工部的那些官員在準備規劃一處建築時,便是這樣,但是似乎工作還沒有雪兒做的細緻。
認真起來的李雪兒似乎發着一層淡淡的、迷人的光暈,元灝只想將自己陷入那層光暈裏,仔細去體會它帶給自己的不一樣的感覺。
既然這樣想,他便這麼做了,緊緊地跟着李雪兒,偶爾會搶着給李雪兒幫忙。
雲睿鋒的姑姑去世時,他還小,所以不大記得姑姑認真起來是什麼樣子,但是自己爺爺認真起來的樣子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中。
望着眼前穿了男裝,雖然臉上有了不少變化,但是依稀還有原來樣子的李雪兒,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他爺爺的樣子,此時的雪兒,就像他爺爺認真工作時的樣子,似乎整個世界只有她自己。
等李雪兒丈量好取水口,繼續往回丈量並記錄時,別說是元灝和雲睿鋒這二人已經有點累得喘不過氣了,那些跟着的官員更是一個個都挪不動腳步了。
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兩點多,中間的時候他們只是歇下來喝了點隨身攜帶的水。
李雪兒看了看一個個快要累趴下的官員們,便建議大家就地休息一陣。
元灝看着臉色已經有點乾澀,本應該紅潤的嘴脣已經有點乾裂的李雪兒,心中涌上了心疼。
他完全可以不用去管這裏的旱災,周知府只是向他徵詢意見,其中更多的含義應該是後期賑災的事宜,可是他內心中卻希望能夠通過這次的旱災,爲自己做點事,原來只是抱着試試看的態度,卻無意間將雪兒扯了進來,他究竟做的對還是不對呢
元灝叫來一同過來的“僕從”,低頭對他吩咐了幾句,那名“僕從”便向着青州城走去,在沒人看見的地方,便施展開自己的功夫,健步如飛。
同樣後悔的還有楊皓晟,看着辛苦走了二十多里路,臉上已經滿是灰塵的李雪兒,他只想將她擁在自己的懷裏,輕輕爲他擦掉灰塵,然後對她說,我們還是回劉家村、回鎮上吧
一切似乎不再是他能掌控的,在不知不覺間,將雪兒推到了衆人的前面。
他原來不是這樣想的,他只想與雪兒一同製作傢俱,努力掙錢,然後找到回到京城的機會,可以周旋於京城的達官貴人間,可以打探清楚祖父、母親去世背後的隱情,若是可以再爲他們報仇,可是現在呢
似乎已經遠遠偏離了軌跡的路他該怎麼走,他不怕路由多難走,就怕走着走着,將自己的雪兒走了。
楊皓晟挪到李雪兒跟前,將水壺遞給李雪兒,“雪兒,喝幾口吧,嘴皮都有點乾裂了。”
他伸出去欲爲她擦拭一下嘴角的手慢慢地收了回來,心裏的酸澀將他的心緊緊拉扯着。
李雪兒望進楊皓晟滿眼對他的疼惜,身體雖很疲累,但是心中卻涌滿了甜蜜,此刻的他是如此真切地在她身邊,眼中的疼惜就像是在劉家村和鎮上。
扯了扯有點乾裂的嘴脣,接過楊皓晟手中的水壺,喝了幾口水,然後遞還給楊皓晟,“楊大哥,你也喝幾口,你的嘴也裂開了。”
楊皓晟接過水壺,挪到嘴邊,喝了幾口水,脣齒間似乎有着雪兒的味道,這幾天來折麼着他的不安似乎都消失了,他的雪兒怎會棄他而去呢
元灝望着李雪兒和楊皓晟的互動,心中漫上了酸澀,或許他根本沒有必要去弄清楚他們是不是未婚夫妻的關係。
休息了大約半個多小時,李雪兒便站了起來,率先走上了回去的路,楊皓晟緊隨其後。
元灝和雲睿鋒召集上所有官員,緊隨其後。
大約走了半個小時之後,便看到元灝的那個“侍從”騎着馬,後面跟着五六匹馬,馬身上馱着一個個食盒來到了他們面前。
元灝叫停了大家,然後將食盒中的食物一樣樣分發下去。
元灝、雲睿鋒、李雪兒和楊皓晟則是專用的一個食盒中的食物,裏面有一碗特製的粥。
元灝將粥端給李雪兒,“雪兒,你喝點粥吧,後面的路還長着呢。”
李雪兒看了看元灝,沒有漏掉他眼中的關切和疼惜,輕輕側了一下臉,將自己的眼神移開來,接過粥,慢慢地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