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志高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老臉漲成豬肝色，哆嗦着手指向蘇七，卻半天沒憋出一句話。
蘇七看着他的模樣，懾人的氣勢稍微收斂了幾分，生怕自己會把眼前的武寺卿氣出個好歹來。
她也不想再跟他過多廢話了，“外面的百姓，不過是想要一個真相，明鏡司在查的四名太監被害案，已經捉拿到了兇手，有人物，物證，只差最後一環便能開堂審訊。”
“你是在跟本官裝傻？還是真傻？”武志高終於能說話了，他像看着怪物似的看着蘇七，“你明明知道太皇太后也牽扯了進來，所有不利的指向都是衝着她去的，你竟然還敢與本官說要開堂審訊？”
她是吃了多少顆熊心豹子膽？
蘇七認真的睨着他，“明鏡司不會因爲背後是誰而將案子掩埋，如若大理寺會，那我便出去跟外面的百姓說，將來的開堂審，無法定在大理寺，以後不管再遇到什麼案子，明鏡司都會自主查案，自行審理。”
“你……”武志高瞪圓了眼睛，“你這是想架空了大理寺？”
如若明鏡司除了查案之外，還能自行審理，他大理寺豈不是形同虛設？
蘇七微微一笑，“當然，武寺卿也可以選擇配合明鏡司，在明鏡司查清了案件，遞交公審文書後，大告天下的開堂公審，案子審得好，自然得民心，武寺卿還用得着擔心大理寺被百姓指責無用處無作爲麼？”
武志高張了張嘴，臉上迅速浮過無數複雜的情緒，最後只化成一聲長長的嘆息。
他站起身，袖子把桌案上的茶盞拂到了地上，發出嘭的聲響，他也全然不顧，一雙老眼直直的盯着蘇七，彷彿要透過她那雙靈動的明眸，看穿她內心所想。
可她那雙眼睛實在是太乾淨了，一眼見底，什麼都能看到，又什麼都看不到。
“罷了，這件事——就依你說的來辦。”
蘇七也站起身，輕笑出聲，“我知道武寺卿做了十一年的寺卿，歷經三朝，辦了不少的案子，若武寺卿能重拾當時的那份初心，這樁案子其實也不難。”
武志高看着蘇七的眸光一滯，如果不是蘇七提及，他幾乎已經忘了，他當時做寺卿的初心是什麼了。
蘇七與武志高一起朝外面走去。
祝靈與張柳宗緊跟在後面。
張柳宗的視線一直落在蘇七的背影上，瘦弱的她，似乎蘊含了無數的力量。
就連武寺卿都能被她打動，可見她的據理力爭，是多麼的有力。
到了大理寺的外面。
百姓們終於見到武寺卿現身，身邊還跟着一名瘦小的少女。
她穿着黑色的統領質服，腰封束腰，將身材襯得挺拔有力，頭髮利落的紮成一束，小臉普通，眼睛卻異常透亮堅定，站在那裏，瞬間就能抓住所有人的視線。
叫嚷聲停止，有認出蘇七的人，開始輕聲傳論起她。
沒一會，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蘇七的身份，同時，也知道辦案的人正是她。
武志高看了蘇七一眼，“你來說。”
蘇七點點頭，眸光微斂，氣場大開。
她環視一圈在場所有人，視線毫不怯懦，敢於跟任何人對視，坦坦蕩蕩。
p;只一眼，在場百姓都停下了話語聲。
整個大理寺的外面，霎時靜得落針可聞。
蘇七開口，“我知道你們求的是什麼，我也不與你們拐彎子。”
說到這，她頓了一下，“首先，關於京中傳得沸沸揚揚的董貴妃屍骨有異一事，明鏡司遞上文書徵得同意之後，會去皇陵驗骨，最後，是最近京中發生的四起案子，與董貴妃一案的關聯，明鏡司正在調查取證，只差最後一環，便能於大理寺開堂公審。”
蘇七抿了下脣，“屆時，我們會張貼榜文，關注這樁案子的人，可以前來旁聽，如若你們滿意這樣的進程，便聽我一句，離開這裏，回家做自己的事，待來日公審時再來。”
她的話音落下，場面先是鴉雀無聲了一陣，而後纔是低低的議論聲又起。
一個男人忽地揚聲高喊出一句，“我們相信蘇統領，但我們想要一個期限，若蘇統領一直拖着不查，那我們豈不是要等個三年五載？”
蘇七朝男人看過去，她來的時候也注意過，這男人一直都在煽動百姓情緒。
可想而知，男人是楚容曜那邊派來的人。
“三天，三天後不管案子的進展如何，我都會在大理寺公審這樁案子。”
給出個期限也好，大理寺這邊便會推脫不掉。
武志高果然又看了蘇七一眼，原本平靜下去的臉色，隱隱又起了一層怒意。
那男人倒是滿意這個期限，然而，他又提出了另外一點。
“那曜王爺呢？是他察覺到了他母妃的屍骨有異，所以纔會去皇陵盜取棺木，卻因此而被幽禁，大理寺何時還他一個公道？令他恢復自由身？”
蘇七看向武志高，男人問的是大理寺，她沒必要再把這件事攬上身。
武志高的一張老臉歪了歪，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他騎虎難下，只能答出一句。
“本官自然會寫一封奏章遞上去，由皇上定奪，你們急也沒用。”
男人迎上武志高的視線，“曜王爺是個好人，好人不該如此被欺負，若三日後公審時，我們未曾見到曜王爺現身，我們便去宮外跪着請令，替曜王爺討個公道，還他當時與我們一同挖井找水之恩。”
“對。”
“替曜王爺討個公道。”
“曜王爺沒有母族顯貴，沒有依靠，但他有我們。”
“好了。”武志高怒得渾身都在抖，他瞪着那名領頭的百姓，“既然你們已經得到想要的承諾，還不快快散了？你們在此瞎嚷嚷，讓本官如何思考案情？”
百姓們開始散開。
蘇七看了一眼有些出神的武志高，“武寺卿也有不少事要忙，那我便不多打擾了，就此告辭。”
她剛要走，回過神的武志高卻突然叫住她。
“蘇統領，你等一等，本官還有幾句話要問你。”
蘇七站在原地沒動，靜靜等着武志高的下文。
武志高好一會纔開口，“你難道就不害怕？宮裏的人，可不是你有憑有據便能撼動的。”
蘇七脣角往上一翹，“我害怕，我就不會驗屍、不會查案、不會替死者發聲，如若因爲擔心後果便不去做，那這世間會亂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