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中遠與洛書瑤披上外衣,連夜去了老夫人的南風院。
老夫人已經睡下,趙嬤嬤將其喚醒。
她下牀披上外袍,這才由趙嬤嬤扶着步出睡房。
外面,顧中遠與洛書瑤正緊張的等着,見到老夫人出來後,兩人噗通一聲跪下。
老夫人一怔,但沒有急着問什麼,而是坐到首位上。
洛書瑤紅着眼圈,擡眸望向老夫人不喜不怒的臉,“母親,這事你可一定要爲顧家出頭拿主意,我們實在是沒有別的法子了。”
老夫人冷笑一聲,“沒有法子了便來尋我,有法子的時候,便要上下同心的瞞我是麼?”
“母親……”洛書瑤被老夫人噎得無言以對,她委屈的垂下頭,誰也不看。
顧中遠對她這副逆來順受、楚楚可憐的模樣十分受用,當即握住她的手,迎上自己母親的視線。
“母親怕是誤會書瑤什麼了。”
老夫人一拂袖子,“罷了,你自打有了她之後,何曾聽過我說的任何一句話?說吧,這麼晚找來,究竟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母親,這件事……”
原本洛書瑤想由她來說,可她纔開了個頭,便被老夫人毫不講情面的打斷。
“不用你說,中遠,你來說。”
顧中遠緊了緊她的手,而後才道:“有一件事,兒子一直瞞着母親,原本是不想讓母親操心,但今日,怕是不得不說了。”
老夫人隱隱察覺到了,二人連夜趕來要說的事情會與顧清歡有關。
果然,她腦海裏才形成這樣一個念頭,顧中遠的聲音便在正廳裏響了起來。
“是……是清歡,她其實是兒子與書瑤養在外面的女兒淺渝,清歡當年生了病,一直不見起色,兒子怕母親承受不住失去清歡的痛苦,也怕孟家軍軍心不穩,便與書瑤合計,讓淺渝代替了清歡。”
他並沒有把實情全盤托出,而是半真半假的捏造了一個故事。
老夫人對這件事早有所察,但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兒子與洛書瑤竟在外面私養了一個那麼大的女兒。
早在洛書瑤進門之前,兩人就已經好上了。
一側的小蝶驚得目瞪口呆。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小姐變了,卻不知道,現在的小姐已經不是原來的小姐了。
想到小姐命隕,她眼圈一紅,眼淚撲簌撲簌的開始往下掉。
當初她就該與小溪一起被亂棍打死,這樣,她也就能下去陪着她可憐的小姐了。
顧中遠接着道:“當初爲了讓淺渝與清歡相像,我讓周奶孃假死,送她去教導淺渝,後來,我深知周奶孃留不得,便……便想讓她下去陪孟盈,只是,周奶孃僥倖逃過了一劫,被這次離京替皇上尋藥的攝政王與蘇七帶了回來。”
顧中遠的語氣一變,急迫了幾分,“他們的目的顯而易見,是想毀了顧家啊,淺渝代替了清歡一事,萬萬不可傳出去,還請母親回答我一個問題,蘇七——她究竟是不是清歡?”
顧老夫人的身形晃了晃,她想起蘇七那時讓趙嬤嬤去明鏡司畫的畫像,以及她從蘇七眉眼間看出來的孟盈的影子。
蘇七一定是清歡
,錯不了。
“你不是說清歡已然病死?爲何現在還要來問我蘇七是不是她?”
顧中遠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洛書瑤把話接過去,“母親,當時清歡病重,大夫說了無力迴天,她嚥氣之後,我們便將她埋了,想必是因爲什麼機遇,她又起死回生了,否則,她有什麼理由待母親好?待子承好?”
老夫人冷冷的盯着洛書瑤,“事到如今,你只會將一切過錯怪在他人身上,若非因爲你,顧家怎麼會有今日這個劫難?”
洛書瑤的眼圈又紅了幾分。
顧中遠心疼的把罪責攬下,“母親要怪便怪我,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反正清歡也活不久了,淺渝也是我的孩子,她與清歡生得相像,讓她取代清歡的一切,有何不可?”
“你們老實回答我。”顧老夫人的眸光犀利,分別在兩人的臉上停留,“清歡當真是因爲重病不治,你們才讓淺渝取代了她的?”
“千真萬確。”顧中遠篤定的點頭,“兒子不敢隱瞞母親。”
顧老夫人沉默着,似乎在斟酌事情真假。
洛書瑤將手從顧中遠的掌心裏抽出來,鄭重的朝老夫人磕了三個頭。
“母親,一切都是我的過錯,當時是我想讓淺渝代替清歡,可我當時也是爲了老爺着想,若是沒有孟家軍,老爺在朝中又沒有背景後臺,必定會舉步維艱,所以……”
她說得真誠,情真意切,“我們該說的都說了,還請母親也與我們交個底,若蘇七當真是清歡,她回來是爲了報復,我便去她面前磕頭謝罪,是我沒有照料好她,才讓她吃了那麼多的苦;若她不是,那便要請母親出面,將這件事壓下去,不是爲了清歡,而是爲了我們整個顧家啊!”
顧老夫人眼底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蘇七是顧清歡之事,蘇七未承認,自然有她的道理,所以,她也不打算在此時坦白一切。
可顧中遠終究是她的兒子,顧家是她要守護的家。
她閉了閉眼,無數思緒在心間掠過,再睜開眼時,頃刻間蒼老了數十歲,只剩下一聲幽幽的嘆息。
“好,我去求她,這是最後一次,你們好自爲之。”
顧中遠與洛書瑤的來意達成,兩人一齊磕了個響頭,“多謝母親。”
“你們也不用急着謝我。”老夫人制止了他們還要往下說的好話,“我還有一個條件。”
顧中遠擡頭望向老夫人,“母親請說。”
“我要你們對整個京城宣佈,顧家的一切由子承來繼承,並且,孟家軍的軍符,也要交由子承來保管,你們不能多加干涉,更不能想着法子的將其佔爲已有。”
“什麼?”顧中遠詫異的脫口而出,“這不行。”
顧子承是孟盈生的,顧家憑什麼要給他?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要留給洛書瑤所生的幼子的。
就連孟家的軍符,也輪不到顧子承來接手。
洛書瑤的臉色鉅變,她原本也想拒絕,但顧中遠搶在了她的前頭,駁了老夫人的意思,她這才緩和了幾分,聰明的垂頭不語。
老夫人連連冷笑,“子承是長子,又是孟盈所生,顧家與軍符由他繼承,由不得你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