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七一直盯着太陽光線看。
眼角驀地發酸,不知不覺間,竟然有淚珠在眼眶裏打轉。
她不是難過,而是高興、是值得、是希望……
最初衝破黑暗的那一束光,比她親手了結殺心之後看到的黎明,還要令她動容。
或許這世間的黑暗像天狗食日一樣,但總會有一束光降臨,所有黑暗都難以抵擋!
石青楓與莫青雲都站在她的身側,與她一起看着光線還在急劇擴大的天。
在黑暗中呆得太久了,他們無比的渴望見到這些光。
只有眼睛看得到光亮,心底才能清明。
“等到了……”莫青雲不由的感嘆一聲,“這一日的景象,將永遠都銘刻在我心裏。”
“我也是。”石青楓附和着說道。
話音落下,兩人又默契的看向蘇七。
她一襲素雅別緻的青衣,卻將她襯得無比的高貴聖潔,那挺直的腰桿,給人一種堅定不移的信念。
她只是站在那裏,便能成爲所有人的定心針。
難怪她能與夜景辰走到一起。
也唯有像她這般大氣大義、執着堅持、目光長遠的人,才能與他比肩。
甚至於,她的氣勢與手段,絲毫不輸給他。
石青楓是真的折服了。
莫青雲卻是笑了笑,虧他之前還想要求娶於她,現在想想,倒真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好在,他還能與她共事,與她成爲有過命交情的好友,這對於他的一生而言,都是一件很值得的事。
監斬臺下的百姓終於反應了過來。
他們朝着各個方向咚咚的嗑起了頭,還一邊齊唰唰的喊着。
“我等再不敢做違背天意之事了。”
聲音之大,響徹天際,迴盪了許久,直到最後一絲黑暗被光明照亮,百姓們的聲音才逐漸變小。
國師這會子已經癱軟在了地上。
先帝那邊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雖然穩穩地坐在位置上,臉上卻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肩膀微微發顫,額頭上佈滿冷汗。
唯一不變的,恐怕只有他那一雙染滿猩紅的眼睛,裏面仍有濃烈的恨意在翻涌。
百姓們可沒有功夫先看他們。
齊刷刷的朝蘇七的方向看過去,對天跪拜完了之後,又開始朝她跪拜。
“王妃娘娘恕罪,先前是我等有眼不識,竟險些錯過了王妃娘娘的天意。”
“我們知錯了,王妃娘娘想審什麼案子,我等定當支持到底。”
“還請王妃娘娘順應天意,替我女兒討個公道啊……”
民心還從未有過這麼齊整的時刻。
蘇七迎上他們渴求的視線,而後才淡淡的看向先帝所在的方向,開口之前,直接把那方染了血手印的手帕取出來。
“皇上,既然天意如此,那便請皇上驗明掌印吧!”
先帝長長的吸了好幾口氣,才能忍住想掐動她脖子的衝動。
他還未表態,底下的百姓便齊聲嚷了起來。
“還請皇上驗明手掌印。”
“這是天意,不能違抗的啊!”
“若不是皇上做的,皇上又何懼驗明掌印呢
?”
就連站在不遠處的文武百官,也有幾個原先就站蘇七他們那一邊,但迫於無奈而選站了先帝這邊的官員。
浩浩蕩蕩的聲音在先帝的耳邊盤繞,他猛的拍桌而起,眼底劃過一抹陰鷙。
“朕是天子,朕不驗掌印,你們敢拿朕如何?”
他的一番話令底下的百姓全都怔了。
幾秒過後,百姓們紛紛反應過來。
“皇上這是要違抗天命了。”
“若老天再放出天狗食日,東清將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我們還有什麼活頭啊?”
“我們可是發過誓要遵從天意的,既然皇上不肯,那我們便一起逼他肯,一個人死,總好比一家人都會因天罰而死要好。”
“對。”
百姓們很快便達成共識,他們迅速從地上爬起來,一個個不要命的往監斬臺上衝。
“禁衛軍!”先帝一聲令下。
禁衛軍立即形成防護牆,將先帝護在裏面。
每個禁衛軍的手裏都拿着刀箭,氣氛霎時劍拔弩張了起來。
可百姓們宛若沒感覺到似的,一個個仍然在往前衝。
蘇七的眉心一蹙,看先帝的架勢,是要與百姓起衝突了。
禁衛軍在佟陸的帶領之下,見血的事情做多了,哪裏會管百姓是不是無辜的?
思及此,蘇七連忙朝那邊跑過去,在百姓們與禁衛軍正面對抗之前,及時擋在了他們的前面。
“大家先聽我說。”
蘇七如今在百姓心中,已然成爲了‘神的代言人’。
她一說話,不管是什麼他們都會聽。
當即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無數雙眼睛落在她身上,等着她的下文。
蘇七清了清嗓子纔開口,“我知道你們是害怕這個案子進行不下去,老天還會降罰,但查案之事,不應該用某些人的命,去換另一些人命的公道。”
百姓們聽懂了她的話,“王妃娘娘,我們都是心甘情願要如此做的。”
“無論如何,我等就算是拼個你死我活,也要促成案子的順利進行。”
蘇七迎上他們的視線,“我知道,案子之事,我會好好處理的,你們只管站在我的身旁,若是我處理得不好,你們也可以辯駁,若是我處理得不來,你們便是我堅強的後盾,現在,你們可以先試着信我,我做不到之後,再做其它打算,可好?”
“那我們聽王妃娘娘的。”百姓們沒有一人反駁蘇七的話。
說完這些後,一個個的都安靜了下來。
一時間,整個菜市口除了風聲之外,再沒有一丁點多餘的聲音。
蘇七這才放下心,看向被禁衛軍護在後面的先帝,“皇上,事已至此了,你還是將手掌印驗了吧。”
先帝不敢撤下禁衛軍,隔着數道人牆與她對話,“朕是天子,朕的威嚴不容任何人冒犯。”
“如此,皇上就是不承認血手印的事了?”
先帝一口咬定,“朕什麼都未做過,如何承認?”
蘇七在心底冷笑一聲,“那好,血手印的事,我可以先放一放,但案子還是要進行下去的。”
說到這裏,她不再看向先帝所在的方向,而是面向所有百姓。
“在溶洞藏屍案中,重陽先生與江小姐是人證,而染有血掌印的手帕是物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