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淡淡說道，凌靈從腰間抽出一把劍，單手持着按照他說的試着做。
他見她有些摸不着頭腦，嘴角一勾，移步上前。
凌靈拿着劍琢磨片刻，腦子裏一直在想着慕白剛纔說的兩句話，忽而持劍的手背上傳來一陣溫熱，頭頂依稀能感覺到淺淺的呼吸，後背能清楚的感受到心臟有力的跳動，四周被淺淺的花香包圍。
她一愣，大腦空白片刻。
他有力的手臂抓着她持劍的手，帶動着在半空划着，時而婉轉，時而發力，他悅耳好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手握着劍，要把它想象成是你手的一部分，肩膀、手肘、手腕在出劍時要同時運動，將內息運至持劍的手上，內息凝成劍氣，在一瞬間刺出，便能形成有力一擊。”
慕白一邊說，一邊帶着她做。
而整個過程凌靈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這樣的姿勢，這樣的教學方式
她的腦子裏突然蹦出了那張許久沒有想起的臉，凌靈彷彿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剛進雪凝閣那天，白非夜站在她身後，握着她的手，教她寫字
凌靈內心一抽，回過神來，她立刻掙脫了慕白的手，和他保持着距離。
握劍的手垂在身側，她擡眼看向樹林外的一片雲與山巒，眼底閃過一抹複雜，她抿着雙脣，陷入沉默。
慕白靜靜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梨花白纖細瘦弱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散去，面具下漆黑如夜的雙眸褪去了平日的悅色，漸漸浮上一層略帶複雜的柔和。
片刻過後，凌靈回過神來，將劍收回腰間，轉身看向慕白，輕聲道，
“今日多謝慕白師兄指導，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她低頭行了個禮，眉間夾着隱約的惆悵，垂着眼，往冬夏閣方向走去。
慕白看着她越來越小的背影，雕琢一般的雙脣抿成一線，背在身後的雙手輕握成拳。
回到冬夏閣後，凌靈將纏在腰上的劍鞘和袖口裏的牛皮卷放進屋裏，換了身乾淨的衣服，一躍至冬夏閣屋頂，雙手抱着膝蓋，看着一片雲霧山峯發呆。
這是她來到這兒這麼久，第一次坐上屋頂，和往日不同，這次她坐在屋頂上心情並沒有變好，反而越發的堵得慌。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沒想到時，可以深埋在心底，感覺像是忘了一般；一旦想起，所有刻在腦子裏的記憶便會噴涌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她一個人在屋頂上一坐便是一個時辰，她放任自己回憶起在景王府裏的種種，也放任自己，好好的想那個人一次。
凌靈也想不明白，明明那人從頭至尾都沒有在意過她，所有的事都是爲了另一個人，可爲何每每想起他，心裏還是會淺淺的抽一下
罷了，就這一次，好好想一次，想完了，她一定會忘了。
她這一坐，坐到了日落，夕陽的餘暉透過山峯的雲霧，將整片山頂和天空灑滿溫暖柔和的金色。
來這兒這麼久，這還是她第一次，好好欣賞風景，山頂之上的夕陽，竟是這般醉人好看。
“如此夕陽，小靈師妹可願與我小酌一杯”
慕白的聲音打斷了凌靈的思緒，她順着聲音方向，見慕白一手拎着一酒壺，一手握着倆酒杯，立在屋頂之上，凌靈身旁，夕陽灑在他身上，略帶棕色的捲髮顯得更是柔和好看，銀色面具微微泛着光，他嘴角始終掛着一抹笑意，風輕輕撩起他淡黃色的衣角。
“你何時來的”
“有一小會兒，你在看夕陽，沒注意到我。”
他面具下的笑容在夕陽下有些柔和勾人。
凌靈內心一跳，她轉過頭看向山峯，眉頭微蹙，怎麼剛纔有一瞬間，她又想起那人，想起那日在皇宮的小花園裏同他看夕陽
他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空氣中飄着淡淡花香，慕白坐在凌靈身旁，嘴角帶笑。
“好像第一次見面，你也這般問我。”
她沒有回頭，只是盯着那片金色的雲彩。
“還記得”他輕聲問道。
“在景王府就見過你兩次，當然記得。”
她看着雲彩，嘴角輕輕一揚。
“你想的那人，可是景王府的那位”
凌靈忽而轉頭看向慕白，雙眼帶着探究的看着他，而他面具下如黑曜石般的雙眼，像是看穿一切似的，他嘴角一拉，說道，
“看來是了，能跟我說說他嗎”
凌靈垂眸，沉默片刻，輕聲說道，
“已成往事，不說也罷。”
兩人對着夕陽沉默片刻，慕白擡手倒了一杯酒，遞到凌靈面前。
“如此美景，賞臉喝一杯”
凌靈看着他手中的瓷杯，鼻尖飄進一股香甜的酒香，她沒忍住，擡手接過。她轉頭看向慕白，輕聲笑道，
“我酒量不好。”
“有我在，”他看出凌靈眼中一抹猶豫，他拉着嘴角，學着那次他受傷，她對他說話的語氣，“放心，我不會趁你喝醉佔你便宜。”
說罷，他將自己的酒杯送到脣邊，嘴角留着頑劣的笑意。
凌靈輕輕一笑，對着夕陽，擡手將杯中的酒輕抿一口，當酒觸及味蕾的那一刻，凌靈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她接着喝了一大口，大腦裏反覆確定着這酒的味道。
慕白帶來的酒，和穿越前奶奶釀的糯米酒味道極其相似，香醇柔軟的口感，甜中帶着一絲酸的味道，不同的是，這酒中還夾雜着淡淡花蜜的味道。她將杯中的酒飲盡，轉眼看向慕白，
“這酒從何而來”
“老爺子閒來無事，自己釀的。”
他隨意答着，擡手又欲再倒一杯，只見另一瓷杯伸到酒壺之下，他面帶笑意，擡眼看向凌靈，她抿了抿脣，故作鎮定說道，
“這酒不錯，我還要。”
他揚着嘴角，緩緩將凌靈手中的瓷杯倒滿。
漆黑如夜的雙眼靜靜注視着她漸漸長開的側臉。
最後一抹夕陽灑在她臉上，睫毛濃密捲翹，眼睛大又明亮，自然揚起的嘴角，看上去朦朧動人。他收了眼神，帶着一絲笑意，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沒一會，凌靈的杯子又伸到他面前，他擡眼一笑，
“這酒口感雖好，但後勁十足，小靈師妹你酒量不好，可別又喝醉了。”
“幾杯沒事兒，這酒味道我喜歡的很，滿上”
她輕挑秀眉，嘴角帶笑的看着慕白手中的酒壺，因這酒讓她想起了家人，她也沒細聽慕白的話。
幾杯入口，她覺得原本像壓着石頭的心，鬆了不少，頭變得有些沉，她將瓷杯放在一旁。
“不喝了”身旁那人輕聲問道。
“不喝了，快醉了。”
夕陽漸漸沉入山裏，她輕輕抿脣，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空。
沉默許久，只聽她輕聲嘆道，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一絲醉意，腦海裏又浮現出那人的身影，她內心輕輕一抽，兩次醉酒，一次動了心，一次迷了情
“忘了吧。”
慕白輕聲說道，聲音有些低沉，帶着隱約的磁性，凌靈腦海中閃過一絲錯覺，她轉眼看向身旁那人，明亮動人的雙眸泛着淡淡的複雜。
她收回眼神，嘴角帶着一絲自嘲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