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星眸睜大，活了二十四年從未聽過如此詭異的說法，理智告訴他衛繁華說的完全是天方夜譚，可不知爲何，他下意識的還是相信了，而且方纔的話還讓他隱約想起一個人。
“師父言下之意是”
“若此毒不解，唯一能繼續活下去的方法，便是觸發靈魂器皿。”
衛繁華神情嚴肅，說得十分鄭重。
噬魂解藥的最後一味藥材之前他始終想不出是什麼，直到沐霓裳替那人來傳話，他才知道，噬魂毒藥製作中。最關鍵、也是最不容易查出的一點，是用了一個毒人孕婦的血作爲藥引，而解藥的最後一味藥材，竟是那孕婦腹中的嬰兒血。
母親是毒，孩子是解藥，一個毒藥孕育出一個解藥，獨一無二，不可複製，任憑他衛繁華本事再大，都配不出一個相同的嬰兒血，而擁有唯一解藥的人，卻是他的敵人
“觸發了戒指之後，會發生什麼”
雖得知自己有生的希望內心有些欣喜，但見衛繁華的神情愈發凝重，白非夜隱約察覺觸發戒指的後果不會太好。
“你會從明顏大陸上消失。。靈魂會在某一個未知的世界繼續生活。”
已是深夜，四周偶爾有風吹竹葉沙沙響，衛繁華低沉的聲音無比清晰的飄在空中。
“也就是說，我將不再是我”
他所擁有的一切除了凌靈，其他都無所謂得失，可一旦用了這個方法，就意味着他將永遠見不到她想到這裏，他內心像是被一根繩子狠狠勒緊，揪着難受。
“師父，”他沉默片刻後忽而問道，“除了這個，可還有其他方法”
衛繁華脣角輕扯，透着無奈，若這個辦法都不能接受，那麼另一個辦法就更不可能了，他輕輕點頭，
“還有一個辦法。”
“是什麼”
“靈。”
“靈兒”他蹙眉不解。
衛繁華擡眸看向一片黑壓壓的竹林。。月光照着他三千銀絲，格外柔和，
“還記得三年前你跟我說，看見靈劃傷自己的手將你的那枚戒指染紅嗎”
思緒一下回到三年前他被那人偷襲中毒的夜晚，那是他以慕白的身份第二次見凌靈，也是從那夜起，他確信當時夏侯靈性格的變化他星眸一凝，之前腦海中隱約出現的人影漸漸清晰，是她
“靈兒是附着在夏侯靈身上的異世靈魂”
衛繁華默認，這件事他本想帶進墳墓永遠不說，可身處亂世，周圍的一切都不可掌控，不可預知，竭盡全力去改變了又能如何自己的力量還不足以大到能夠拯救世界，二十多年前的他不正是深刻感受到了這一點嗎如今過往恩怨再來搗亂，也許這麼多年的逃避應該結束了。
只是有時候說出真相比撒謊更讓人心疼。
“夏侯靈本就是屬於靈的身體，”
他繼續說道，
“能觸發靈魂器皿的人，相對的在兩個時空都會有自己的身體，但靈魂卻是唯一，最初擁有主觀意識的身體成爲最初本體，也就是能得到靈魂器皿的身體，當觸發靈魂器皿，靈魂穿越後會附着在另一個身體上繼續生活，這過程中，只要身體沒有收到致命傷，那麼身體便會自動治癒原有的傷，而後只有基本意識地繼續生活，同樣的道理，觸發之前的另一個身體也是同樣擁有基本意識繼續生活。”
“所以說，之前的夏侯靈性格沉悶，寡言少語，是因爲她只是有基本意識”
雖然難以置信，但卻完美的解釋了爲何夏侯靈突然性格大變成爲凌靈。
夜風吹起幾根衛繁華肩旁的銀絲，
“沒錯，而這樣能自己生出基本意識的身體屬於稀有特殊體質，十分適合學武。”
白非夜心裏瞬間瞭然，原來師父以前偶爾提起。。說他是體質特殊，適合學武，其原因竟是這個
“師父，話說回來，爲何靈兒是另一種可以救我的方式”
衛繁華垂眸看向地上零星的桃花瓣，聲音越發低沉，
“一個人只能觸發一個靈魂器皿，可她的血卻能讓你的戒指生出反應，雖然具體原因爲何我也不清楚，但有一點能肯定的是，你們之間，一定存在某種聯繫，以她之血觸發你的靈魂器皿，你的身體，就能治癒。”
“那麼，她會怎麼樣”
衛繁華目光一暗，語氣有些沉重，
“她的靈魂也許會回到最初的身體上，又或者。。會被靈魂器皿吞噬，永遠消失。”
修長好看的手指僵在空中，酒壺順着手指滑落，摔在地上，支離破碎。
“不行”他沒做他想，立刻回答，“絕不能讓她以身試險。”
“你不肯背叛白璽國投靠那人去換解藥，除了方纔爲師說的兩個方法，就沒有其他了”
衛繁華勸阻道，他清楚白非夜爲何不願選擇他說的那兩種方法，可白非夜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孩子，他又作爲他的師父，他不願眼睜睜看着身旁他視爲己出的徒兒就這樣英年早逝。
“這是我生活的世界，還有許多未完成的事等着我完成，我不願離開，可我更不能讓靈兒爲我犧牲，她有她自己要走的路，要過的人生，”
說着，他擡眼看向披着月光的閣樓屋頂，嘴邊浮出一絲笑意，只聽他輕聲說道，
“我的世界不能沒有她，她的世界可以沒有我。”
如果他活下去的前提是失去她，那他寧可面對死亡。
白非夜起身立在桃花樹下，目光始終停留在閣樓屋頂，
“師父，謝謝您今晚告訴我這些。再過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師父早些回夜天閣休息吧。”
他移步走向面前這座嶄新的閣樓。擡手推門而入。
衛繁華倚在桃花樹下，看着那決絕的淡黃背影。。深邃的眼裏盡是自嘲，他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他總覺得他們的現在是自己的曾經，所以他自以爲是的認爲自己如今的選擇是最正確、對白非夜最好的，可他卻忘了，白非夜不是他。
此刻他只覺得自己有些可笑。。自己的徒弟都能坦然面對自己的感情，爲何作爲師父的他，卻始終在逃避，不敢面對
這夜樹下聊天讓他也頗有感觸，一時間腦海中竟然想起曾經電視劇裏常出現的一句詩句，他覺得有些應景，低聲輕吟，
“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深夜微涼，他起身離開前，再看了眼面前這座閣樓上掛着那塊精緻的牌匾，上面刻着三個金色大字，憶靈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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