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上依舊立着那棵不合時宜盛開的桃花樹，被雨水浸溼的地面粘着許多粉紅色的桃花瓣，當年被她一把火燒了的雪凝閣如今依然立在桃花樹前，只是一眼看去比曾經的閣樓新了不少。
順着閣樓大門往上，一塊精緻的牌匾掛在閣樓正中，上面刻着三個金燦燦的大字，凌靈走到桃花樹下擡眸一看，手中的傘頓時落在腳邊。
一時思緒萬千，腳下似有千斤重，她怔怔立在樹下，目光始終移不開牌匾上“憶靈閣”三個字。
閣樓內，衛繁華收好藥箱，冷着一張臉看着換了一身乾淨黃衫的白非夜。
“幸好你及時吃了丹藥，不然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白非夜發白的雙脣拉出好看的笑容，對衛繁華玩笑道，
“師父比大羅神仙還厲害。”
衛繁華無奈搖頭，“臭子，你要殺那個老傢伙怎麼不讓我去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猛烈調動一次內息，便會促使噬魂毒發加快一次，要想活久一點，就要聽爲師的話”
白非夜畢恭畢敬的點頭，
“師父好不容易與師孃團聚。。我怎麼能擾了二位的清淨呢”見衛繁華怒色更濃，他又立刻笑道，“徒兒知錯了以後一切都聽師父的。”
衛繁華無奈指了指白非夜，搖着頭轉身欲推門離開，
“倘若以後再有這等事，記得告訴我，爲師替你”
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衛繁華愣住，不解衛繁華爲何話說一半，白非夜也上前走到他身旁他星眸一暗，原本微微上揚的嘴角已抿成一線。
衛繁華看着桃花樹下神色複雜的凌靈，又看着身旁面色凝重的白非夜，垂眸嘆息，他擡手輕拍他的肩，
“嘗試着去面對逃避，有時並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說完。。衛繁華走出閣樓，見凌靈目不轉睛地看着閣樓門口的白非夜，他內心一嘆，加快了腳步，消失在竹林裏。
凌靈和白非夜相視不語，一人立在桃花樹下，一人站在憶靈閣前，四周安靜地出奇，只聽見雨滴拍打樹葉的聲音。
良久，白非夜脣角微揚，眼底滿是無奈。罷了，他實在想不出什麼理由再繼續騙她了。
他深吸口氣，移步走向凌靈。
他拾起落在一旁的紙傘，將傘撐過凌靈頭頂，黑曜石般深邃明亮的雙眸注視着眼前目光復雜的人兒。
凌靈聞着他身上的花香與周圍淡淡桃花香，眼睛始終看着他的雙眸，垂在身側的手緊握，太多問題想要問他，一時竟不知從何問起。
“想問什麼”他聲音輕柔，沒了那抹冷意。
他們之間發生的所有事在凌靈腦海快速回閃，看着眼前這張毫無瑕疵的俊臉，她輕啓雙脣，
“那年初一，王府湖畔發生的一切”
“我無法說服皇兄在選妃簿上將你的名字去除，你要自由，我不想成爲你的阻礙。”
他輕聲回答，凌靈秀眉一蹙，鼻子有些發酸。
“你今日大婚”
“爲了抓慕容止，讓青風假扮的我。”
“慕容止說你中了噬魂，那個叫噬魂的毒藥，是不是連師父也配不出解藥”
之前在街道上她聽見慕容止說他中了噬魂，本以爲衛繁華會有辦法，可在玲瓏苑她聽到的，和她看到的衛繁華的反應，已經證明她的猜想。
他沉默片刻，
“是。”
凌靈眉頭鎖得更深，她身子微微發顫，繼續問道，
“何時中的毒”
“你在龍雲門中了腐心散時，我離開龍雲門的期間。”
“是何時發現配不出解藥的”
“九月初五。廟會那晚。”
“所以，第二日你便派青風來酒樓跟我說那些話”
“”
見他低頭不語，不再看她，凌靈繼續追問，
“之後你在王府正廳做給我看、說給我聽的一切，是真，還是假”
“假的。”
想起那夜她問他的話，她想親耳聽一次他真實的回答，
“那麼，從始至終，你對我是真情，還是假意”
“真情。”
凌靈內心一揪，聲音變得顫抖，
“那爲什麼你要騙我”
他緩緩擡頭，雕刻一般的嘴角勾出一抹苦笑，深深地將她看進眼裏，修長好看的手指輕輕拭去凌靈臉上接連不斷的眼淚，
“傻瓜。。我命不久矣，可你不同啊，你將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我怎麼忍心，看你爲我傷心難過呢”
他溫柔好聽的聲音傳進耳裏，凌靈積攢在心底的情緒瞬間涌上心頭，此刻的她又喜又氣又難受，
“所以你便擅自替我做了選擇你就知道這是最好的方法了”
白非夜的手捧着她的臉，任由淚水打溼他的手掌，看着傷心難過的她，他心頭一疼，
“對不起”
凌靈揮手將他放在臉上的手打開，
“誰要你的對不起了誰稀罕你的對不起了你是我的男人，你怎麼可以和別的女人親暱你怎麼可以說那些難聽的話讓我走你怎麼可以一個人承受了那麼多事情”
凌靈淚眼朦朧間看着眼前有些模糊的他的臉，只覺得心裏揪得緊，疼得難受，她上前一步，雙手環過他的脖子，將頭埋在他的肩頭，兩手不停捶打着他寬大的背，
“壞蛋混蛋大笨蛋你知不知道這些日子因爲你我過得多糟心你知不知道那天離開王府後我有多難受你知不知道當青風把婚書交給我時我”
越說越難受。。凌靈抽泣地說不清話，索性將他緊緊抱住，嚎啕大哭起來。
從未見過她這樣傷心難受，白非夜心疼、悔恨和無奈交織在心頭，他一手撐傘，一手輕撫她的頭，低頭靠在她頭上，聞着她身上特有的體香，一雙星眸泛紅，
“是我不好，是我錯了，靈兒乖，不哭了好不好”
“對不起在明月城時我就應該相信你的我不應該讓你走的對不起”
他這麼一安慰，凌靈心裏更是難受，
“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能悶不做聲你怎麼可以將我推開若我今日不來你是不是就打算騙我一輩子了”
懷裏的人兒哭得厲害，白非夜一時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將她緊緊摟住。
“白非夜，以後不要再把我推開了好不好讓我陪着你好不好”
“好。”
細雨朦朧中，憶靈閣前盛開的桃花樹下，他撐傘安靜地擁着她，任她在自己懷裏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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