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來幫忙的婦人已經出來好幾趟了,每一趟都會端出來一盆血水。
“爸爸……”七歲的長子申度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衣角,要哭不哭道:“媽媽是不是要死了?”
匹山面色有些扭曲道:“不會的,你媽媽一定不會出事的,她會好好的,她會好好的……”
說到最後,他開始無意識地呢喃,彷彿是在說服自己,然而卻不受控制地落下淚來。
一旁才兩歲的申鄂不知道父兄的擔憂和恐慌,兀自坐在地上玩着自己的小木馬。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當申鄂已經開始哭着喊餓的時候,穩婆擦着汗從產房裏跑出來,一臉驚慌地問道:“不好了匹山,芙麗的力氣太小了,再這樣下去,大人孩子都要保不住了。你快做個決定,到底是要大人還是孩子。”
當然是要大人!
匹山的心幾乎是在嘶喊,然而面上,他卻是一臉猶豫,根本不敢說出自己的想法。
若是穩婆細心一點,就能夠發現,匹山的眼底幾乎要溢出來的害怕。
他想要保住自己的妻子,但他更不敢弄死那個孽種。
恰在這時,一道金色的光芒從高空中降落,直直地投向了產房。
“這是……是神蹟!”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穩婆率先反應過來,掉頭就衝進了產房。
匹山伸出手,張了張嘴巴,卻是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眼淚卻止不住地從指縫中溢出。完了……他這樣告訴自己。
嬰啼聲從屋中響起,然而村中本來已經準備好了禮物的衆人卻並沒有前來道賀,他們一個個躲在家裏,透過自家的窗戶往匹山家裏看過來。
幾個幫忙的婦人抱着孩子從屋中走了出來,將孩子抱到匹山面前,開口恭喜道:“是個千金,匹山你這下可是兒女雙全了。”
嘴上這樣說,她們面上卻沒有任何恭喜之色。不僅如此,她們看向匹山的眼神還帶着幾分古怪和尷尬,甚至是嘲笑。
卻在這時,一道虛影突然從金光中邁出,出現在了嬰兒的面前。
“神、神……神明陛下!”抱着嬰兒的婦人嚇壞了,哆嗦着跪了下去,半個身體都趴在了地上。
其他人的反應沒有比她更好的,包括匹山和還不懂事的申度和申鄂都被神威壓得跪在了地上。
“是個女孩嗎?”醇厚中帶着銳利的嗓音響了起來。
現場的人都不敢擡頭,因此都沒有看到虛影皺眉的表情。
然而,這卻不包括還在襁褓中的嬰孩。
葉素皺起了眉頭。
虛影開口道:“吾之血脈,賜予汝吾之脾,願你未來承吾之神力,爲吾鑄就輝煌之功。”
這是什麼鬼?!
葉素眼睛都瞪圓了,下一刻,她只感覺腹腔中傳來一陣劇痛,似乎有什麼被摘除了,她甚至能感覺到那裏的表皮略略癟了下去。虛影將一道金光投入她的腹腔,如此,那劇痛彷彿是錯覺一般消失了。
抱着葉素的婦人滿頭大汗地直起了身體,轉頭看向匹山,扯了扯嘴角道:“那個……匹山,這孩子……”
匹山沉着臉將孩子抱了起來,只有他知道,他是多麼想將這個孩子丟出去。
“謝謝你們幫忙,今天就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匹山生硬地對着婦人們下逐客令道。
婦人們對視一眼,倒也不在意匹山的態度,結伴離開了。
——她們可是正迫不及待跟其他人分享自己的見聞。
這個時候,幫產婦收拾好的穩婆也走了出來,有些小心翼翼地瞥了葉素一眼,然後對匹山道:“我已經給芙麗收拾好了,你把孩子抱進去,讓芙麗給她餵奶吧。”
雖然之前神靈顯聖的時候她正在產房中,但神威卻不是一堵牆可以遮住的,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說完,她就跟被誰追在屁股後面一樣跑了,甚至都忘了問匹山要接生的報酬。
匹山抱着孩子走進了產房,芙麗擡頭看到他,眼裏立即便溢出了淚水。
“你好好休息,月子裏不要把眼睛哭壞了。”匹山別開臉,語氣生硬地道。
葉素擡頭打量了一番芙麗,然後在心中嘆出長長一口氣。
芙麗是一個極爲美貌的女子,那樣的美貌,比之她上輩子見過的大部分女神都不差,然而……想想這輩子的生父的所作所爲,她忍不住暗暗搖了搖頭,實在太沒有節操了,這可是有夫之婦。
想到這輩子自己的尷尬處境,她不由開始頭疼起來。
“匹山……我……我要給她餵奶嗎?”芙麗弱弱的聲音響了起來。
她看了葉素一眼,又彷彿被刺到一般快速轉頭。
“她哪來的資格讓你給她餵奶?”匹山看了眼懷中的嬰兒,一臉憎惡道:“我等會去弄一頭產乳的母羊,她的口糧也就有了。”
芙麗不敢反駁他,小聲道:“那名字呢?總要給她起個名字。”
匹山張了張嘴,到嘴的污穢之語被他嚥了回去,最終道:“你給她取吧。”
芙麗猶豫許久,纔開口道:“……就叫寧然好不好?”
“我沒有意見。”匹山垂眸道。
葉素……寧然這會其實已經很餓了,然而,她卻沒有開口。她又不傻,會哭的孩子有糖喫,那也是有前提的。
一直到晚上,她才吃了一小碗羊乳,將肚子給填飽了。
——如果匹山不是一邊喂她一邊憎惡地看着她就更好了。
這個家裏算不上貧窮,但也算不上多富裕,然而大概是因爲眼不見爲淨的想法,寧然一個剛出生的嬰兒,竟是獲得了一個單人的房間。
夜晚對於她而言就更難熬了,嬰兒夜晚都會餓,然而處在一個這樣的家庭,她便是再餓也只能忍着。
她倒是想過進空間飽餐一頓,然而……
摸了摸自己脾的部位,寧然嘆了口氣。
在弄清楚這東西之前,她是一點也不敢表現出任何異樣的,要是自己正被監視着……
她可不打算陰溝裏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