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徐青安 >第一百六十五章她的心思
    孟凌雲也看到了宋成暄。

    好久沒見到這位宋大人,沒想到這麼巧會在大街碰到。

    孟凌雲停下腳步,不知該怎麼辦好,他上前低聲提醒:“大小姐。”

    宋成暄看到馬車簾子微微掀開,從他這個角度,只看到了徐清歡轉過來的側臉,穿着粉色的褙子,梳着單螺髻,插着一個漂亮的牡丹梳篦,梳篦頂端綴着紅色的流蘇,顯得她的脖頸更加的纖長,耳朵上墜了一顆小巧的寶石,在陽光下微微閃着亮光。

    宋成暄忽然覺得馬車中的女子十分的陌生,完全不是他曾見過的模樣。在鳳翔時她大約要來回走動,穿着隨意而簡單,進京的一路上不用說,自然以方便爲主,進了京城,他們見面的時候,她也沒有這般精心裝扮過。

    她端莊地坐在那裏,眉眼舒展,透着幾分沉穩和大方,讓人看一眼就難以忽視,便是站在人羣之中也是那麼的顯眼,雖然和平日裏相比,臉上少了些清朗、明麗的笑容,卻也是另一種模樣。

    她擡起頭向他這邊看過來,目光與他短暫的對視之後,就挪開了,彷彿並不太相熟似的。

    緊接着下人也將簾子放下。

    馬車沒有半點的停頓,就這樣慢慢從他身邊走過。

    趕過來的永夜正好看到這一幕,他已經隱約感覺到了這幾日安義侯府和公子之間的變化,嚴格的來說,應該是徐大小姐和公子之間疏遠了許多,兩個人不但各自做事,而且也不再互通消息,好像從來就沒有來往似的,今天見到果然如此,徐家下人見到公子還有些異樣,徐大小姐神情疏離而冷淡,要知道從前徐大小姐與公子一起論案時,帶着人登過他們的門,公子爲了案情也曾去過安義侯府,白雲觀大雨中還一起捉拿兇徒,現在……

    永夜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想的太多,擡起頭看到公子提着繮繩,神情平靜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也是,公子和安義侯府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現在這樣也很好。

    “公子。”永夜上前喚了一聲,準備詢問公子是不是現在回府,卻看到了角落裏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影,那些人緊緊地盯着徐大小姐的馬車,應該是張家的人。

    就在永夜微微失神之間,宋成暄已經催馬前行,永夜立即跟了上去。

    ……

    徐清歡的馬車在翰林院學士馬家門口停下。

    徐太夫人做壽時,馬家女眷前來拜見,如今馬老夫人六十六歲生辰,徐清歡自然也要前來盡心。

    馬家府門前,已經有幾輛車停在那裏,徐家只能靠在一旁等待。

    半晌這些馬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管事媽媽了自己去尋馬家人來處置。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馬車卻還沒有挪開。

    管事媽媽上前稟告:“大小姐,奴婢去催了幾次,馬家那邊只是說賓客太多,一時怠慢,還請大小姐贖罪,馬上就會處置好,可現在……都過了那麼救,要不然我們回去吧。”

    到了現在誰都能看出馬家怠慢之心。

    徐清歡道:“祖母生病的時候,馬老夫人曾來陪伴,還拿了一張祖傳的藥方讓郎中斟酌着給祖母服用,祖母今天身上不舒坦,才讓我前來,我說什麼都要向馬老夫人拜壽。”

    好不容易馬車才挪開,徐清歡到了馬家垂花門前下車,剛走進院子,就聽到有人道:“呦,看看這是誰啊,安義侯府的徐大小姐。”

    然後十幾雙眼睛都落在徐清歡身上。

    徐清歡擡起頭,一身銀紅色褙子的張靜姝如衆星捧月般地站在人羣之中。

    徐清歡上前幾步,許多女眷立即向後退去,彷彿要與她保持距離。

    “徐大小姐,”張靜姝身邊的女子許二小姐開口道,“你可算來了,我們方纔還提起你……我聽人說你幫官府抓住了不少的兇徒,你一個女子爲何如此膽大。”

    “你是聽許大人說的嗎?”徐清歡這樣一問,許二小姐面上一僵,“自然不是……我……”

    徐清歡道:“許昌榮大人在刑部問案,可曾將案情講給你聽?”

    許二小姐立即道:“自然沒有,我父親向來秉公執法。”

    徐清歡面色平靜:“那就難怪了,既然不是出自許大人之口,可見你是道聽途說,這樣聽來的話,八成都是假的。”

    徐清歡說完看向馬家下人:“帶我去給老夫人賀壽。”

    眼見徐清歡就要離開,張靜姝冷哼一聲:“自己做了些什麼難道不清楚?怎麼那日你就正好去了道觀。”

    徐清歡轉過頭:“張大小姐想說什麼?”

    張靜姝道:“我就問你,怎麼每次有人被害你都剛好在那裏。”

    徐清歡笑道:“張大小姐想說我是幕後真兇嗎?”

    “你行蹤詭祕,除非你能解釋爲何出現在那些地方。”張靜姝說着仰起頭,眼睛中滿是輕蔑的神情。

    徐清歡道:“張大小姐這是要審問我了。”

    “有何不可,”張靜姝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背地裏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就別想逃脫。”

    徐清歡點點頭:“張大小姐認爲我爲何要這樣做呢?”

    張靜姝道:“很簡單,假借這些案子故意與我們爲難,如今實情敗露又要灰溜溜地離開京城,你可知道安義侯府如今就是個笑話。”

    “張大小姐說的對,”徐清歡目光中露出幾分欽佩的神情,“自古胳膊擰不過大腿,所以人人都學會了如何在世上立足,依附強者,欺凌弱者這樣才能安身,弱者只能別人利用、被人欺騙,而強者從來都會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這就是命,人人都要認命。”

    張靜姝聽不明白徐清歡在說些什麼:“我在問你案子的事。”

    “大小姐不該問我,”徐清歡道,“因爲這樁案子皇上命三法司會審,凡是大周重大的案件,都在三法司複覈,也就是說,三法司審結的案子,那就是最終結果,有罪還是沒罪,張大小姐說了不算,我說了更不算。”

    張靜姝道:“你根本就是巧舌如簧,不管你存了什麼心思,都不會得逞,我們張家從來都是忠於皇上,爲大周效力,今日之榮耀都是張氏子弟用雙手搏來的,你以爲耍些花樣就能中傷我們張氏嗎?妄想。”

    “我聽到了,”徐清歡不知爲何嘴角浮起一絲笑容,“張大小姐說得對,張家的地位沒有人能撼動。”

    張靜姝不禁詫異,徐清歡竟然就這樣承認了。

    徐清歡轉過身去:“這下能帶我去給老夫人請安了吧!”

    馬家下人立即上前侍奉。

    望着徐清歡的背影,張靜姝不知爲何,心中油然生出幾分怪異的感覺,不過很快就被讚美之聲淹沒。

    “到底是大小姐,幾句話就將那徐清歡問住了。”

    “她最後一句說的好,張家的地位沒有人能撼動。”

    徐清歡向馬老夫人請了安,然後就坐車離開。

    徐家馬車走了很遠,宋成暄才扯了扯手中的繮繩,他看到少女登車之時嘴角揚起的一抹笑容。

    張家下人一路跟隨徐家馬車到這裏,分明就是準備要對付她,先是故意用車馬阻擋怠慢,然後必然有人等在院子裏,要向她耍耍威風。

    而她就這樣含笑走出來,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宋成暄覺得自己的疑惑忽然迎刃而解,是的,他會站在這裏是準備爲自己解惑,爲何徐清歡要這樣做。

    她不止是要引起皇上對張家的不滿,她還想引出真正的兇徒。

    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放棄這樁案子,心中所有的思量都是爲了能夠查清此案。

    “走吧。”宋成暄吩咐一聲,先一步策馬離開。

    ……

    “張家的地位沒有人能撼動。”

    碧水河的道觀裏,老婦人耳邊傳來這樣的話。

    “你聽到沒有?他們都在說……安義侯不管了,他們都不願意與張家爲敵,張家又沒事了,他們又安然無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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